子卿這孩子還打算繼續瞞著,就是不知道葉離這丫頭日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會是個什麼樣的反應。
不過這些也都是後話了,看這兩人也不是俗人,彼此之間就算隔著點什麼,最後應該都是能化清的吧。
思及此處,荀邑便收回了神遊的思緒,自顧地向著原先還沒澆完水的地方走去。
“中午想吃什麼,為夫給你做?”見師父離開了,季淵這才收了點原先在面見恩師時的一本正經。
“我想吃清蒸鱸魚。”葉離眼珠子一轉,一臉認真地看著季淵。
聞言,季淵才揚起的一抹笑瞬時就僵了一下,隨即以著一副幽怨極了的表情看著她:“媳婦兒,你欺負我。”
見他那一副就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兒的樣子,葉離沒忍住笑了。
“好了,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我先過去了,讓大叔等久了不太好。”說著,葉離便將手上的佩劍和韁繩轉交給了他。
“好。”應下後,季淵便牽著馬去了後邊。
……
進了菜地裡後,葉離便也老老實實地挽起褲腿袖子和著荀邑一起幹活了。
荀邑從剛才那會兒就怕她把他好不容易才在這兒種活的韭菜苗子給當草拔了,卻沒想她這幹起活來還顯得挺熟練的。
想來,這丫頭不僅是在軍政大事上如魚得水,就算對待這樣的瑣碎的事,也是毫不吃力。
他活了這麼些年,遇人無數也閱人無數,年紀輕輕地能做到像她這般的還真是少見,就算是十七歲時的自己,最多也只知道如何運用在兵書上所學到的謀略上陣殺敵而已。就更別說朝政和這些農家瑣事了。
所以,子卿那孩子還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
葉離將韭菜叢裡的雜草清理乾淨了之後,剛一轉頭就看見了正一臉深思地看著她的荀邑。
“大叔,你這麼看著我,莫非怕我把你的韭菜苗苗給拔了?”她手裡還抓著一把沒來得及丟掉的雜草,玩笑道。
“沒想到你這手拿戰槍的人還知道區分韭菜和雜草啊。”荀邑沒有嘲諷之意,只是順著她的話調侃道。
“軍民一體。可別忘了我還是密雲山的三當家呢,這點事怎麼難得了我。”葉離語氣裡帶上了幾分小嘚瑟。
“呦,還沒誇你這就開始自賣自誇了。”荀邑好笑道。
葉離理所當然地回道:“這不還省了您誇我的力氣?”
“你這丫頭,幾年不見,這嘴上功夫倒見長了。”看著她這意氣風發的樣子,荀邑也不由地為她感到高興。
看著現在這般的她,又讓他不由地想起了過往的一些事。
他還記得第一次在延城的戰場上看見她的樣子,現在想來,還是覺得記憶如新。
那年他從大漠回來後,便一路南下,恰巧路過剛經歷過一場惡戰的延城。
因為當時時間緊,無奈之下,他只能繞道從戰場後邊的亂葬崗上走。
記得那天天氣不是很好,加之延城的地勢較高,那厚重的雲層積壓在山頭的時候,就生出了一幕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畫面。
經過一場戰爭後,那些戰死在戰場上又沒人收屍計程車兵,基本上都被扔到了那片亂葬崗上。就連他這個自恃身經百戰、手上因為戰爭而染滿了鮮血的人,在看著那一堆又一堆的堆積成山的屍體時,也是再一次地被震撼到了。
可是後邊發生的一小件插曲,卻險些讓他把這震撼轉成了驚嚇。
因為前邊的路基本上都被屍體填滿了,路也不好走,所以他便下了馬想要繞道而行。可剛要下坡的時候,就覺得腳脖子被什麼東西給抓住了。
而低頭看去的那一眼,在看見自己腳上多了一支血淋淋的手時,他當即便以為這是撞鬼了。正當他急於將那隻手踹開時,耳邊就傳來了一道虛弱無力的聲音:“救我。”
當他晃過神來的時候,就見一全身是血的羸弱少年正趴在他腳下的那片斜坡上。
見著這麼一個費盡力氣、好不容易才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孩子,又想到自己尚在家中的幼子,出於不忍,他就施以援手將“他”救了下來。
原以為“他”只是一個因為戰爭而被迫進入戰場的農家子弟,卻沒想,在等“他”真正醒來之後,他在她身上看見的不是稚氣,而是堪比修羅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