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葉離想到自己身上的傷已經經過處理,思及自己身上掩藏的秘密,不由眉頭微蹙,道:“先生,我身上的傷……”
沈孤鶴見她的神情,便是猜到了她要問什麼,便答道:“葉將軍放心,你身上的傷,是沈某讓蘇木處理的。”
葉離這才稍微地鬆了口氣。
鏡臺先生的醫品她是信得過的,聽他這麼說,想必是他將已她的女子身份掩下了。
不過從他剛才出現的時候,葉離就存著疑惑,於是便問道:“先生怎會來到這裡?而我……又怎麼來了這裡?”
以她對慕容皝的瞭解,他沒讓手底下的人打死她就算好了的,怎麼可能會讓人來醫治她?
“沈某是為了來這燕宮找回一些東西的。” 說這話時,沈孤鶴的眼底閃過了一絲低沉。
隨後,他拿過一旁的藥箱,從箱裡拿出了一個瓷瓶,並從裡邊倒出了幾顆藥丸,然後遞給葉離:“倒是將軍你,怎麼會被燕王抓進了虎牙獄?”
那天傍晚,他還在太醫署當值,在看見外邊的幾個侍衛將滿身是血、傷重臨危的她抬進來時,被嚇了一跳。
“此事說來話長,”葉離微嘆一聲,接過沈孤鶴遞來的藥丸,送至口中,吞了下去。隨即又道:“先生還沒告訴我,我是怎麼來的這裡?”
沈孤鶴想起了前些天慕容恪在燕宮朝堂上做出的驚人舉動,不由地搖了搖頭,嘆道:“葉將軍此番可是欠了桓郡王一個極大的人情啊。”
葉離聞言,有過片刻的失神,隨即喃喃自語道:“原來是他嚮慕容皝求的情。”
沈孤鶴復又看了一眼她的反應,隨後便順帶著將其間發生的事全數告訴了她。
……
五天前,那時葉離剛被帶進虎牙獄,慕容恪隨後就進了宮嚮慕容皝求情,讓他暫時不要對她進行處置。而當時慕容皝正在氣頭上,哪裡會聽得進去他說的是什麼?而於此同時,虎牙獄那裡,已由慕容皝派去的人對葉離開始進行審問了。
慕容恪為求得慕容皝的首肯,在被慕容皝趕出書房後,硬是在書房門口跪了一天,後來下了雨,他也是在雨裡跪了一夜。直到後來慕容皝讓人將其打暈送回了桓郡王府。
到了第二天,慕容恪仍是拖著一副未愈的病體堅持去了早朝,並聯合幾位大臣繼續為她請命。
那慕容皝見他為了一個敵國將領竟做到了這般地步,當即便大發雷霆,罷朝而去。結果慕容恪便在宣德殿門口,又是跪了整整一天。
後來邵旻派人稟報了葉離在虎牙獄裡的情況,慕容皝擔心她的死會對他的計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又加之慕容恪為她請命而用的自損的招,最終無奈,只好退了一步,答應了慕容恪。
只不過前提是要讓慕容恪為此給出一個能令他滿意的條件,以此作為答應放過她的代價。
於是慕容恪便在慕容皝面前約法三章,願以他接下來的三條重要軍功作為代價,讓慕容皝答應在她身上的傷好之前,不再對她進行處置。
……
聽完沈孤鶴向她敘述的其中的緣由後,葉離本就皺在一起的眉頭,此刻皺得又深了幾分。
沈孤鶴一篇長話結束,在給她細盡說完了因果後,嘆道:“葉將軍該要想清楚,若是隻為了報仇而報仇,如今所做的這些,是否值得?而在你視作仇敵的面前,在對他們予以報復的時候,心裡是否又有報復完後的快感?”
葉離的經歷像極了年輕時的他,可是等他真正手刃仇人後,再回顧往事時,才發覺自己在報仇的途中失去了太多太多。等他幡然醒悟時,一切都已變得面目全非了。所以,他才對此深有感觸。他也不希望這個優秀的後輩重覆那一條不歸路。
同樣的,他也不想看到玄恭那孩子因此受下那些本就與他無關的牽連。
聞言,葉離陷入了沉默。
或許真的如沈孤鶴所說的那般,報仇不能給她帶來什麼。
那日密雲一戰,在知道大仇即將得報時,她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輕鬆幾分。如果說揹負著仇恨的她是痛苦的,但在她親手將手裡的長槍送進慕容恪——這個仇人的身體裡時,她心中的痛苦還是沒能消減半分。
報仇不能使她獲得快感,但同樣,有仇不報只會讓她更為痛苦。所以她才會在報不了仇後一心求死。如果那日她死了也就罷了,可如今慕容恪將她救下後,她又該以何面目去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