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糊塗去時迷,空在人間走一回,生我之前誰是我,生我之後我是誰,不如不來亦不去,也無歡喜也無悲。
只是在人間走了一回之後,我發現了我對這個世間原來還有諸多的不捨與眷戀。
我忘不了與他之間的那個承諾,承君一諾執此一生不相忘,只是我覺得,宿命或許並容不得我們擁有對方,太過於久長。惟願九馬畫山數命運,一生伴君不羨仙。
封魔臺之上方空,藍色的天幕上嵌著一輪金光燦爛的太陽,一片白雲像碧海上的孤帆在晴空飄遊。淺藍色的天幕,像一幅潔淨的絲絨,鑲著黃色的金邊。
只見東華帝君忽然面向我、上仙和荊衣,嘆道:“今日剛好是封魔臺三千年期限的最後一天,你們能夠如約來到此處,本君深感欣慰。然而修復封魔臺這件關乎三界安危之大事,絕非尋常之法便可以做到,這裡伏羲八卦陣所對應的每一根天柱都是以上古神器和其對應的主人所化,唯有這根‘坤’字所對應的這根不是。”
東華帝君嘆了口長氣,道:“也正是因為它不是,所以才會出現如今這般斷裂,使得妖魔從裡面逃出禍亂三界,也正才有了今日之災。想要修復封魔臺,除了從你們三人之中選出一位作為犧牲,並且透過玉流笛與喚心咒震懾這封魔臺下的魔物,之外,還需以定海珠斧正現如今給魔物所擾亂的伏魔陣方位。也想必你們曾在來此之前便已經商量好了一切、決定好了要犧牲誰了吧?可不知你們幾人之間可還有什麼話別之話?”
如今在這裡的四人,手中擁有上古神器、並且做了它主人的,除了我以外便只有紫荊衣。可我並不知為何連上仙也算,於是我也便問了起來。
上仙默默不語,輕輕的摸了我的頭,只見上仙忽然笑道:“我雖然手中並無上古神器,然我卻是由師尊當年以東海的萬年仙靈殼化為這柄玉書扇,在這天地之間吸收了萬年的日月精華最終得以修成人形。所以按如此說來,我其實本身更是一件最古的神器。而這手中的玉書扇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恰恰剛好吻合,所以按理說來,我便是那個最合適犧牲之人。”我含著淚。
“只是我對你終究是有太多的不捨,怕我走了以後會留下你一個人孤獨在世,我也是於心不忍啊!”我的淚水很脆弱。
我清楚的知道他是為了不想我犧牲才這樣說的,可我又哪裡捨得讓他離我而去,仔細想想發生 這些所有的事情,其實皆是因為我而起,我心中不免慚愧萬分。
我將頭壓得很低,只道是:“不,這禍是我闖的,那就最應該由我來承擔,所以我才應該是那個最應該犧牲之人。何況五千年前伏羲上神曾經找到我的時候便與我說過了,我的使命便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天下蒼生為己任。”
“其實三千年前的時候我本就該犧牲自己、完成自己的宿命,只是當時因為你的自私,這才讓我多了現在這十幾年,可卻苦了天下蒼生三千年,所以現在你不可以那麼自私了。”我也是強忍著淚水,因為我並沒有那麼堅強。
他從來都不會有任何的焦慮與憔悴,現在也表現得十分淡定自若,只見上仙輕揮玉書扇,話語間多了一絲苦澀,道:“我從來都是一視同仁,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會有任何的自私,但若要我為了你,我將可以做到是天底下最自私之人,曾經 在三千年前的時候我就與你說過,這一世我不允許你為了天下蒼生,你是為了我一人而活,只為我一人。”
他確實是自私的,因為三千年前便是因為他為我自私,所以才導致瞭如今這三千年的人間災難。說到自私,或許我會比他還要更自私,如果不是我的自私,我又怎麼可能會繼續阻止他,不允許他這麼做。
我已是明知故問“總之,我是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你曾經答應過我要保護我一輩子的,所以你一定不可以犧牲,不可以......修復封魔臺一定還會有其他別的辦法的,對嗎?”
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堅強的女子,此時也是不由得躲在他的懷裡放聲痛哭。我不想知道什麼是宿命,不想知道待會到底要發生什麼。但我想,他就是我的全部,他若是不再了,那麼我也沒有必要再活著。
我不敢想象這個結局到底會是如何,我不敢想象宿命最終會把我們玩弄得如何。我只知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如果宿命既定是如此,我們之間需要犧牲一位方可修復封魔臺,如果宿命最終總是最讓人難以逃過。那麼誰又會去做那些無畏的抵抗去阻止宿命更演。
我不允許他犧牲,若是真的需要犧牲,那麼便由我來做犧牲。
上仙看得出來我的脆弱,看得出來我的淚水之中充滿了不捨,可他此時卻偏偏沒有安慰我。
也許他是害怕他不再了之後便沒有人來安慰我、教我學會堅強。於是這時候他便想把我變得堅強些吧,只可惜,我不學。
只見離心人忽然氣勢洶洶的向我們走過來,咄咄逼人的說道:“你們誰都不許犧牲,不為任何人,不為任何事,只因為你們必須給我想辦法救活我的苓兒。我沒有你們一個個那麼胸懷大仁,我承認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所以你們給我記好了,如果你們敢違背這一點,我便將手中的定海珠毀了,讓你們永遠都無法修復封魔臺。苓兒不能活,我離心人便要將整個三界作為她的陪葬!”
悲涼的深秋,一陣陣刺骨的寒風向我們襲來。冬日的陰冷,將我們帶入惆悵、孤獨和悲哀的境地。悲秋的寒冷,讓天地炎這變色,萬物為之驚歎,讓人們感到寂寞與無奈。
陰沉沉的天,烏雲沒有一絲空隙是白的,整個天空就一片烏青色,這樣抬頭看天空時,時間看得很長很長,看著看著,天空似乎離我很近了,伸手彷彿就會觸到雲的清涼。
只見紫荊衣忽然手中輕轉過浮塵向我走來,背後揹著一柄金色閃耀的軒轅古劍,柔聲細語道:“不錯,你們二人誰都不應該犧牲自己,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畫中仙願為了你不甘經歷了三千年的寂寞與煎熬,總才算尋得你這一世;於五千年前碧海岸邊,你已經是苦等了他兩千年,如今再等了三千年,試問這種超越千年等候的命運之戀,除了你們之外還有誰能夠做到?”
“從暮雪千山之上到碧海村之險,再到軒轅古墓裡、紫竹峰、混元村、東靈仙島等生死一線之地,同生共死,你們始終不離不棄,沒有放棄過誰,只是讓彼此之間的這段愛戀越來越是刻骨銘心,你們都心甘情願為彼此犧牲,可卻不知一旦有一人離開之後,那麼剩下來的那個人到底會有多麼的痛苦不堪。你們既然如此深愛著對方,又怎可以如此殘忍?”
微風吹涼了她的臉,可她依舊繼續忍著沉痛,言道:“自從流風離開之後,我便也萬念俱灰,生無可戀,我之所以留下來這個孤獨的世間,便是為了等待這一日的到來。這些天來,我很感謝有你們的陪伴,只是,我一個人還是不能習慣沒有流風在身邊的日子。他不在了,我也不該活著,也活不成,畢竟心已是碎了。”
“從混元村之中偶然得到這軒轅古劍之時,我便已經明白了我的宿命,我早已明白遲早會有那麼一天在這封魔臺之上會需要我和它做出犧牲。所以你們都不必再爭了,這第八根天柱便由我與手中的軒轅劍所取代吧!如此也算是成就了你們這對有情人。”
我自然是不忍看著她犧牲自己,奈何也只是能夠擦拭著氾濫的淚水,雙手緊緊扯著她無力的雙手。
我脫口而出道:“不,不可以...你不可以犧牲你自己的,曲流風他一定不會希望你犧牲自己,他會希望你一直能夠快快樂樂的活著的......”
只見荊衣強顏歡笑,仰天長嘆道:“人生不過短短數幾十餘載,轉瞬便稍縱即逝,如果能夠用我這短短的幾十年時間去換得個幾千年、甚至是永遠的太平世間,卻也是死得其所。與其一個人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度過這殘存的幾十年,索性不如犧牲自己、福澤蒼生,這一點流風他能夠做到,我也能夠做到,我既然深愛著他,那總不能給他丟臉。”
我知道紫荊衣她在來此之前便早已想好要犧牲自己,我還知道她的一味堅持絕對沒有人可以阻止得了,可我終究是不捨得她作為犧牲。
除了我自己以外,我誰也不允許犧牲。
我此時悲從中來,胸口之處悶得說不出話來,心頭上忽然傳過一陣熱流,惹得我的眼眶不免沾染了些淚光。
這封魔臺的災難是我所闖,是因我的夢所毀,可這卻是要犧牲荊衣姐來為我贖罪,我不免得失聲痛哭起來。
為何那日,我的夢會變得如此殘忍?我寧願我從來都不會做夢,因為我沒有夢,我的夢也是現實,而且是不堪入目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