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點打在屋頂上,雨水順著屋頂的茅草緩緩向下滑落,過了屋簷,又滴到了地面,不斷地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
初平元年十二月,華陰山一帶下起了瓢潑大雨。縣城府庫中一輛輛馬車頂著大雨,飛濺起泥水,在運糧輔兵的各級軍官呼喝聲中,快速向著倉裡駛去。
“一,二,三,使勁!”
“再來,都用力。”
“一二三!”
“好,出來了,出來了。”
牽招穿著蓑衣,與數名將士奮力地推著一輛陷入泥坑裡的馬車,車伕不斷抽打著馬匹,馬蹄踐踏泥水,不斷嘶鳴,廢了老半天力氣總算是從泥坑裡出來。
一列列馬車在倉庫門口搭建的草棚中卸下,草棚裡還漏著水,但誰都顧不了那麼多。糧草一旦被雨水打溼,就會受潮發黴,大家不得不加把勁儘快將糧食送入倉庫裡儲存起來。
來來往往的輔兵不斷忙碌,幾乎是新的幾輛馬車剛卸下,很快就被重新趕入雨裡,緊接著就是第二輪,第三輪,一直到傍晚的時候,負責運送這批糧草的八千輔兵才鬆了口氣,總計約二千車,總算是搬完了。
計算糧草的主簿在紙筆上將運送入倉庫的糧草記錄在案,過了片刻,待最後一批粟米與小麥入倉,才算是停下筆,歇了口氣,向牽招彙報。
“將軍,已點查無誤。除了在路上損耗以外,這批糧草總共七萬石,全都在這裡,足以讓大軍食用一月有餘。”
主簿將賬簿交給牽招驗收。
牽招不僅是豪強出身,還是大儒子弟,自然是識字的,清點一番,確認無誤,才簽了個名字,說道:“這大個月的時間都辛苦了,告訴弟兄們,今天吃好喝好,皆有賞錢,等休息兩日,再返程回去。”
“噢噢噢噢噢!”
勞苦一天的輔兵們就等著這一刻,紛紛興奮地歡呼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匹奔馬飛馳而來,到牽招面前翻身下馬道:“牽將軍,州牧回來了,信使說已到城外長澗河十里,武安國將軍問你是否一同前去接應?”
武安國並沒有跟隨大軍出征,而是留守在華陰,現在第一批糧草經過二十多天終於抵達,牽招與他共同成了華陰最高軍事長官。
聽到武安國麾下士兵的話,牽招點點頭:“好,頭前帶路。”
說罷招呼幾個親衛一同前去。
與武安國匯合之後,華陰縣城門大開,二人帶了數十名騎兵飛奔出城,身後則是數千接應的大軍,馬蹄卷踏著泥水,一列列士兵踩在泥地裡,渾濁的水花四散迸濺,涓流成一條條渾黃的小河。
牽招跟武安國並不知道前線情況,只是以為前線戰事不順,正常撤退回後方。所以什麼都沒有準備,包括醫生、食物、取暖的衣物等等。
但等他們抵達之後,才發現事情的不對勁。
那是一幅令他們震驚的場景。
漫山遍野的都是拖家帶口的百姓,陰沉的天色,風雨飄搖,一個個扶老攜幼,艱難地在雨中向前行走,每走一步,都有人會倒下。
城東渭河支流的長澗河冬日雜草蓬蒿隨風飄蕩,百姓與士兵,也如野草般在雨水中步履蹣跚。
在沒有抗生素的年代,淋一場雨就有可能生一場大病,可這些百姓全都面黃肌瘦,宛如被風吹起的柳絮,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大雨席捲而走。
最讓他們感到愕然的是,劉備的兵馬士氣低落,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艱難地行走在雨中,有些甚至連武器都丟掉了,完全沒有剛剛出徵時雄赳赳氣昂昂的精神狀態。
看到此情此景,二人對視一眼,何嘗不明白這是打了敗仗。
沉默片刻,還是牽招反應過來,對身邊計程車兵道:“去,回城吩咐一聲,令城中醫師煮驅寒的藥湯。再讓伙房立即生火做飯,庫房中存放的棉衣棉被也全都取出來。”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