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獷的海風放肆地從弧形海岸邊刮過波維斯白雪皚皚的丘陵。
天邊豔紅的晚霞照出雪地上兩排綿長的馬蹄印。
噠噠的蹄聲在茂密的松樹林外停頓,毛髮油亮的棕色駿馬打了個響鼻,咴咴的叫聲中透出一股興奮。
馬上宛如少女般俊美的騎士安撫地拍打它的脖子,齊耳短髮下琥珀色豎瞳掃了眼前方林子裡的建築物。
這片雪松林距離朗·愛塞特尚有三百里,一路走來,靠著林地討生活的人們在荒郊野外建立了大大小小的村落,既有永久定居點,也有臨時落腳點,有麻雀雖小的農莊,也有隨隨便便的木屋,大的出奇的窩棚。
而前方則是聚集地信仰的中心,一座簡陋的鄉下廟宇。
看起來是個歇腳的好地方。
他轉向另一匹黑馬上,耳朵發尖,下巴帶點青澀胡茬,叼著狗尾巴草的混血精靈少年。
“阿卡姆託姆,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別累壞了維爾特,否則回去沒法跟羅伊交代!”
少年看了眼天空,黃昏照出他嘴角戲謔的弧度。
“您還有臉提累,當初是誰懇求求莉迪亞女士把傳送門開到凱拉克,讓我們騎馬沿途磨礪武藝?結果呢,整整半個月除了料理掉一頭老掉牙的水鬼,就吃了滿嘴泥!”
少年隨手從馬鞍袋裡掏出一根胡蘿蔔,塞到黑馬腦袋前看它噗呲噗呲大快朵頤,
“大聰明閣下,教教我唄,該怎麼跟那群小王八蛋吹噓,水鬼殺手再創輝煌?光是想想都能把人笑出屎來!”
“咱們早該進城跟著丹德里恩大師在新開的歌舞廳裡吃香喝辣,或者去2號藥劑店陪維姬敘敘舊, 可耽擱這麼多天, 所有計劃都泡湯了,待不了多久就得回艾爾蘭德苦修!”
苦修兩個字, 讓卡爾眼皮子一跳。
阿卡姆則渾身一個激靈,齜牙咧嘴,“新來的伊瓦爾大師簡直是個變態,換著花樣折磨大夥兒!什麼刀鋒旋轉假人, 強化版殺手路, 鷂子坡,嗚——上次我摔了一跤至今還沒痊癒,你說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閉嘴!這已經是你兩週以來的第十四次抱怨,比每天打呼嚕還煩人!”卡爾翻了個白眼, 將貓派吊墜塞進皮甲下面藏好, 牽著韁繩走向樹林掩映間,輪廓冷硬的建築物,
“有功夫廢話,不如抓緊時間舔乾淨你這張臭嘴, 想想咋說服祭司!還是說你想繼續睡石頭吹冷風?!”
…………
兩人牽馬走進雪白松枝間的神廟。
宏偉壯觀談不上,建築規模甚至不如諾維格瑞永恆之火神殿一個角,僅僅是一副柵欄、以及幾棟紅磚砌牆、木瓦封頂的低矮平房圍成半月形小院子。
令人不解的是, 左手邊木窩棚旁的舊房子用木板封釘得密不透風。
此時白晝進入尾聲, 透過林縫的夕陽照出庭院間一座大理石雕像——一個鬍鬚茂盛目光睿智的老翁,披著一整塊面料組成的、垂至膝蓋的短袖束腰外衣,左手托住衣服多餘的部分, 右手向前虛伸, 彷彿在衝下方的信徒傳授知識。
獵魔人運氣相當不錯, 這是個寬容大度、友善的信仰——雷比毆達,也許願意接納他們一晚。
雕像前神聖壁龕和祭壇前,圍繞一群男孩女孩兒, 小的七八歲, 年長的十五、六歲。
他們穿著打滿補丁的亞麻內衣, 目光呆滯地僵立著, 灰撲撲的棉外套上掛著晶瑩雪花,長條狀的白氣隨著呼吸從口鼻間湧出,臉頰被凍得通紅,神情恍惚, 心頭似乎懷揣著某種青春期的煩惱。
兩名少年獵魔人見狀不約而同想起高文之家,只是神廟的氣氛要壓抑沉悶得多,宛如一潭死水。
正當此時,一位穿著簡潔樸素白色祭袍頭戴皮帽年輕女人在兩名體格健壯的男人陪同下快步走出院子,銳利的眸子掃過來。
“你們好,兩位不是松林區居民吧,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她大概二十三四歲,眸光流轉間滿頭紅褐色的長髮披在肩頭搖晃,面板白的透明,脖子間隱隱可見一層又細又淺的絨毛, 但臉頰緊繃,狹長的黑眼睛裡泛起沙蟲似的血絲, 顯然近來睡眠不佳。
獵魔人敏銳地注意到這張俏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尊敬的女士、兩位先生,我叫卡爾,這傢伙是阿卡姆託姆, 偶然路過神廟。如您所見天色將晚,夜裡野外溫度低得能凍死人,我們想跟您借宿一宿, 懇求雷比毆達的庇佑。”
“我是黛西,這座神廟的祭司和管理者,他們是神殿的衛士魯馬齊和迪諾,”
下巴寬大又突出的巨漢和頭髮蓬亂、滿臉絡腮鬍的陰鷙男微微一笑,但這笑容充滿了不安和警覺。
他們緊緊盯著少年背後的劍柄,和腰間暗袋裡的銀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