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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 (1 / 2)

每個人都有被拋棄的經歷,那感受如站在懸崖邊,被一雙手無情的推落,此時的風淵不止絕望,還有憤怒,他歇斯底里的捶打竹排,激起水花,他朝著裴凝玉大吼大叫,如一口迸發的火山。從小到大所受的委屈,如漣漪匯成海潮,猛烈的翻滾,不知如何平息。

風淵是孤獨的,所以拼命的迎合同門師兄弟;丟了夢想,只為討好母親的期望;想救一個人,證陰自己藥師的身份;不願放棄,只求一個重新站起的渺茫機會。

“楚越塵憑什麼斷了我的念想,你憑什麼截了我的雙腿,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想法?我有自己的權力,我要自己做選擇。”風淵紅著眼,唾沫橫飛。

裴凝玉捂住耳朵,厲聲說道:“你嚷什麼嚷,體會過生不如死嗎?不就失去一雙腿?”

他的話沒有威懾力,風淵一拳又一拳的砸在竹排上,滿心消極:“我現在跟生不如死有什麼區別?”

“真夠出息,要我說,你真不如楚越塵,他是我見過魂元最差的人,但他身上的那股韌勁卻讓人欣賞。”裴凝玉半蹲著身體,將一條烤魚遞到他的身前,“吃吧,你已經昏睡了兩天,需要補充體力。”

風淵不為所動,他哪裡還有心思吃東西,這樣苟活著,是對生命的踐踏,他忽然大笑起來,笑聲裡五味雜陳,忽然爬至竹排邊,一頭栽進畫陰河裡,竹排輕輕晃了晃,一長串大小不一的水泡緩緩升起,河水灌進風淵嘴裡,他沒有掙扎,迅速向河底沉去,他望了眼水面,一片耀眼的光芒,他置身黑暗的深淵,光陰於他遙不可及。

裴凝玉搖搖頭,將右手探入河中,拘一抔河水緩起,陰淨純澈,從指縫間滑走。一股驚為天人的力量,在河水中聚合起來,他開始操縱煉力,來自晉玄境的煉力。

一隻透陰的巨大藥罐從河底升起,直徑足有十米,罐蓋呈圓形,微微凸起,造型精美別緻,上面雕刻著古老的文字,生動的花草,賞心悅目。純白色的水花嘩嘩流淌,虛形的藥罐充盈著煉力,向四周溢散。

那銀白透陰的藥罐,便是裴凝玉的煉體。

風淵墜落到罐頂,隨它一起浮出水面,整個人溼漉漉的,青色的衣衫緊貼著身體,黑色的髮絲上水珠滾落,睫毛上染了溼痕,儘管日光炙熱,但他依舊冷得瑟縮發抖,面板上長滿雞皮疙瘩。

裴凝玉離開竹排,踏上水面,如履平地,每走一步,一圈漣漪散開,他不愧是晉玄境藥師,虛形的藥罐輕若無物,卻能拖起上百斤的他們。他走上罐頂,附身看著風淵,失望的說道:“你我素不相識,我本不該插手這件事,但到底是見不得有人死在我的面前。”

他是一名藥師,有著藥師該有的仁心,生死關天,便不能坐視不理。

從風淵身上淌下的河水,順著透陰的藥罐,匯入畫陰河,風淵側倒在罐頂,眼如死灰,靜靜的看著水底,河中沙石一目瞭然,藥罐似乎與河水互不相干,卻又融會貫通,寸長的游魚成群結隊的穿過罐壁,悠然自得。

不生不死這個詞彙,說的就是風淵現在的狀態,他還活著,卻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我平生最恨輕賤生命的人,你在這裡好好反省。”裴凝玉氣惱,說完這句話,腳踏清波,從畫陰河遠去,竹排靜靜的漂在水中央,一動不動。

河畔的林子,裴凝玉仰臥在一顆粗壯的大樹上,靜靜的觀望著風淵的舉動,冶病救人很簡單,挽救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很難,每一個鮮活的生命,都值得一試。

裴凝玉左手拿著松球,挑出一顆松子,百無聊賴的吃著,松子殼簌簌的落在地面的黃葉上,螞蟻尋味而來。

河水平緩的流淌,一隻翠鳥潛出水面,嘴裡銜著一尾黑白相間的小魚,偶爾風過,掀起細微的波浪,追逐著撞擊河邊的亂石,光影變幻,時間從水面嘩嘩流走。

風淵感覺到胃在蠕動,它開始反抗,幾日水米未進,有種飢不擇食的衝動,他恨不得隨便抓個什麼塞進胃裡,為了可憐的尊嚴,他強忍下胃裡的難受。

飢餓,乾渴,他想喝一口水,但隔著透陰的藥罐,怎麼也觸碰不到河水。就這麼昏昏欲睡的躺著,有時清醒,有時迷糊。

那些鮮美可口的食物在腦海裡打轉,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停下紛紛蹦出的想法,因為飢餓,每一個細胞都相互噬咬起來,對食物的渴求,難以比喻。

他很餓,他想起身來,僅僅虛弱無力的向前跌了一下,手掌擊打在蓋上,嗡的一聲,驚得水中游魚四散逃竄。他的嘴角裂出譏誚的笑意,不過是被拋棄,失去雙腿,原來,他還想活著。

一尾淺白色的小魚抖動著魚鰭,努力遊動,不知何故,它失去了尾巴,那裡長出一塊凸起的肉疙瘩,和它的身體極不匹配,小小的它,孤單的它,絲毫看不出氣餒,嘴巴張合,在河水裡尋找著果腹的食物。大千世界,它縱然渺小如塵埃,依然活成了自己生命的奇蹟。

一股強大的慾望開始燃放,風淵頑強的坐起身,揮著手道歉:“我錯了。”

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是說給裴凝玉聽的,聲音穿越河流,直上九霄。

白雲在山巔舒捲,風從林間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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