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時,剛好是清晨,初陽攀過山巒,將漫長的黑夜驅逐,母親曾告訴他,經歷過黑暗,就會在最絕望的境地重逢希望。
他也堅信,屬於他的故事,穿過漫長的黑暗與痛苦,穿過慾望和絕望,穿過久寒與冷厲後,終將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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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歸鴛從晨光中醒來,用手抓了抓發,算是梳理。行李箱沒有銅鏡,也沒有象牙梳,她對梳妝沒有苛刻的要求。
耳邊傳來喝聲,她看見霍白亦置身空曠,手握青銅狼牙戟,舞舞生風,如書生般俊秀的他,卻有著鐵血戰士的威勇,戰戟斜劃,飛沙走石,腳下穩坐如山;凌空飛旋,戰戟橫刺,出手迅捷;縱身一躍,戰戟垂落,目光專注。
一套槍法打完,霍白亦陡然回手,戰戟落地,沙場上的刀光劍影戛然而止。
楚歸鴛拍著手緩緩走近,投去讚許的目光。
“你醒了?”他轉過身,汗水溼了臉頰,他撩起衣袖擦了擦,“昨晚睡得怎麼樣?”
“很好,”她摸了摸他手中的青銅狼牙戟,說道:“戰戟不錯,槍法也不錯。”
“我從兩歲開始學戟,當時還不動這麼重的兵器,母親差工匠給我打造了一柄木戟。”
當她手捧木戟,穿過海棠樹,紅色的繁花紛紛揚揚,如同一場花雨,落滿她的髮梢,她帶著盈盈笑容走來,溫柔的喚了聲白亦,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母親的樣子很美,木戟也很美。
從此他喜歡上了這種叫戟的兵器,也喜歡在海棠花下練戟,戟在西界雖然很普通,他卻視若珍寶,從不離身。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已將戟練得爐火純青,入木三分,西界王霍追更是在他化解北訪之困後,命沐豐城最好的鐵匠,為他打造了一柄獨一無二的青銅狼牙戟,之後,青銅狼牙戟一直伴他馳騁沙場。
“你的母親一定是西界最完美的女人。”他的語氣那麼直白,不難看出他的驕傲。
“你母親是個怎麼樣的人?”霍白亦問她。
“她啊,是個很好的女人,她….”楚歸鴛頓下,沒有繼續說下去,轉過身大步離開,她靠近駱駝,右腳一抬,翻身上背,冷靜道,“我們出發吧。”
她沒答,他便不能多問,也許她們母女間存有解不開的疙瘩,此刻正好戳痛了她,看她逃避的狼狽模樣,霍白亦自責起來。她騎在駱駝上,他走在駱駝身側,只有駝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
枯燥無聊的尋聖之路,不知何時才是盡頭,霍白亦想他的母親了,離開沐豐城已有十日之久,他想知道母親的病情怎麼樣了,丫鬟碧姝有沒有照顧好她,瑾妃殿的格桑花是不是開得鮮豔?
天光越來越亮,溫度愈來愈高,腳步越來越重。
“霍白亦,你就這樣拋下你的臣民,西界王霍追知道後,你猜他會怎麼懲罰你?”楚歸鴛俯看著步履艱難的金湯將軍,她實在搞不明白,他們之間有怎樣的過節,讓他糾纏不休,她承認,她是看不慣他的專橫,對待生命漠不關心,可這並不是什麼深仇大恨。
“罰就罰吧,反正我橫豎都要來這的。”他焉搭搭的說。
“現在倒想得開,那些想離開西界的百姓,你為什麼不放他們回去?”她將水袋扔給他,沒好氣的說道。
“我們生來就是規則的執行者,循規蹈矩,安守本分,才可以活得更好。”他拿起水袋搖了搖,目光暗了一下,剩下的水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既然要安守本分,踏入殘淵嶺,是不是犯規了?”楚歸鴛鄙夷的質問。
霍白亦啞口無言,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才發現,口口聲聲的維護的規則是多麼可笑。
瑾妃是教會他道理的人,而楚歸鴛卻是那個讓他打破規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