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越塵心裡,曾有一個傷心地叫雲棲寨,有一個牽掛人叫炬之,現在多了一個擔憂地喚魚池,也多了另一個掛念人嵐汐,歲月冗長,越走越沉。
世人都以為,額上的滄桑是時間刻下的,後來才恍悟,慾望才是罪魁禍首,與日俱增的包袱,如一把鋒利的刻刀,打磨了時間的稜角。
他們朝著畫明河另一個方向行進,楚越塵找了一塊相對完好的木板,一根粗麻繩,木板上放著半袋乾糧,一壺清酒,是從倒塌的廢墟里翻出來的,看似簡單的行囊,卻足夠他們維持大半個月。
楚越塵不知道,這副身體還能扛過久,從被抓進非煙郡起,他已是用意志與身體對弈,無論是意志略勝一籌,抑或是身體崩於極限,都將面對嚴峻的結果。
風淵的兩條腿早已沒有知覺,青玄蟒咬穿大腿那一剎那,將會是糾纏他一生的噩夢。
畫明河,蜿蜒曲折,寧靜致遠,兩岸麥田織浪,風光無限,偶爾傳來幾聲悅耳的鳥啼聲,使人心曠神怡,給他們的疲憊給予一點慰藉。
這是一段未知的旅程,也是遙遙不可期的跋涉。連續走了四五日,風淵的就開始忐忑沒底起來。
“你說的聖境強者真的存在嗎?他在哪?他怎麼會來到瀾洲?”一開口,丟擲三個問題。
別說三個問題,就連一個問題,楚越塵也答不上來,他搖搖頭,回以沉默。
“那我們堅持的意義是什麼呢?”風淵黯然,強忍著心煩意亂。
“不知道,也許活著就是為了找點事做,不然日子會顯得頹廢而無趣。”又是一番自我調侃,楚越塵不願追根究底,這個答案會讓他失去前進的動力。
“打發無趣的時光,有很多種方法,總得挑一點靠譜而有價值的吧。”風淵氣憤地反駁。
“那樣顯得過於平庸,大多數人也都習慣於平庸。這次沒有離開雲棲寨的話,我也許會平淡的度過一生。”楚越塵仰起頭,臉上洋溢著憧憬,那是一段妙不可言的美麗時光,隨後,臉色又沉了下來,“可是,很多人連平庸的日子都無福消受。”
楚越塵說著,內心充滿憤懣,他不過是滄海一粟,這風雲變幻的瀾洲,他不能力挽狂瀾,禍亂不在眼前,便可裝作無知,可那些破事接踵而來,他的心不再安寧,與生俱來的使命開始喚他甦醒。
於是,只好開闢一條異想天開的出路,他是在和天地叫板,也是在和餘生做賭博。
“只救眼前人,是我入學第一課學到的東西。”一隻螞蟻迷了路,在風淵的胳膊上亂竄。
“如果天地都在我眼前呢?”楚越塵坐在樹陰下,斑駁的日光在烏黑的髮間晃動,他的眼光不在近處,放在遙遠。
風淵語止,食指輕輕一彈,那隻嬌小的螞蟻墜進了旁邊的亂草叢,不見蹤影,他明白楚越塵胸懷的遼遠,也清楚他的渺小,挽救世間苦,不過是螳臂當車。
沿著畫明河行進的幾日,天氣格外明媚,伴隨著習習河風,進展比較順利,只是煩人的蚊蟲,在楚越塵的大腿上留下不少紅疙瘩,他渾身難受,又無無計可施,只好自我安慰:“吃吧,吃吧,我是你們救世的聖人。”
他倒想得透徹,他想做聖人,那誰又來拯救他呢?
日子慢慢熬著,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反正一直在畫明河畔,吃得差,累得慌,身體變得越來越消瘦,頭髮蓬亂,眼睛深陷,如流浪已久的乞丐。
不知是因為勞累,還是身體反抗,楚越塵睡覺的世間愈來愈長,常常睡醒後,仍然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
“越塵,要不我們休息幾天,或者摸清了門道再趕路,這樣無頭蒼蠅一樣亂闖,也不是辦法。”風淵從雙腿受傷後,他什麼也做不了,看著楚越塵急於求成,心裡終究不好受。
楚越塵何嘗不知,或許這些費盡周折的趕路,到頭來是一場徒勞無功的嘗試。可時間不允許,每懈怠一刻,就有幾多故事謝幕,他寧願忙碌起來,才感覺到丁點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