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史,這娘子是你帶的人吧?”秦尚書大震。哪知道談判還沒開始,先叫一個花娘搶先出手。
“某待娘子不薄。”陸華亭也被人按著,佯裝鎮定道,“你是誰指使?要這般行事。”
話音未落,按他那人,狠狠將他的腦袋按在了桌案上。秦尚書嘴唇微動。
“倒要感謝長史帶我進來了。”群青平板無波道,“只是在我眼裡,你們這些貪官都是一樣的。崔家禍害百姓,民間也不全是怯懦之徒,自有人來討公道。”
她道:“崔老闆,你應知我來意,將那本真帳交給我。”
崔佇被挾制著,維持一個別扭姿勢:“女俠將我放鬆些,我給你取。”
他說著,從身上取出一冊賬本,眼中卻無恐懼之色,而是意味深長地瞥向窗外。
對面的屋頂之上,早有黑衣人伏在屋簷上,強弩拉滿,瞄準了群青的額頭。只是她幾乎藏匿在崔佇身後,所以一時沒能動手。
崔佇既敢設宴款待,自是有備而來。群青不是陸華亭的人,這點倒是有趣,也難怪兩人假裝熟悉,卻在種種細節上顯得生疏。
不過都沒關系。崔佇抖著手將賬本遞給群青時,能嗅到她身上清淺的香氣,可惜這軟玉溫香,馬上便會成一具帶血的屍首。
群青:“自己翻開,我看。”
她的腦中如繃緊一根弦,手、眼、耳全都不能放鬆,描摹本的特定頁數的內容,她已經背下,只對了兩頁,刀上一用力,劃開了崔佇的脖子:“假的。”
疼痛讓崔佇眼睛充血,血浸染衣袍,他難以置信地摸到了自己的溫熱的血。沒想到她真敢割傷他的脖子。崔佇雖已做好了死的準備,但這臨近死亡的恐懼卻不是誰都能忍受。
群青感覺到他的呼吸登時急促起來,像出水的魚一般掙紮,她幾乎控制不住。
弩手為何不動手?
那廂房頂上,狷素躡手躡腳地將打昏的弩手扒拉下去,自己趴在他的位置,卻是一怔。
對面的夜色中,有四五個人正用繩索從肆夜樓的樓頂掛下來,卻無一絲聲息。新來的這夥人手腳麻利,只怕很難對付。
立刻,狷素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下來,他轉頭一看,面露驚恐。兩人很快纏鬥成一團,狷素隨瓦礫掉下房簷之前,放出了示警鳴鏑。
鳴鏑進廂房內,群青加快了速度。她已讓崔佇翻開第二本賬冊,這本賬冊內容倒是對得上,只是崔佇的印信她不識真假,群青正在猶豫,身後的文娘瞥著賬冊,忽然發出了一聲抽泣。
群青眼睫一顫,崔佇狡兔三窟,這也是假的。
一旁,寧遠將軍到底是武將,他見群青猶豫,大喝一聲,掙脫府軍束縛,從群青手中奪過那賬冊,徑直從窗外丟到了樓下。
眼看著賬冊如蝴蝶般飛下去,砸落進院內的池水中,寧遠將軍露出幾分虛脫的笑意。只是馬上,他的微笑便凝停了。
他的身體如鐵塔般向後倒下,胸前赫然有一個血洞,身子抽搐著。
那些人從簷上破窗而入的瞬間,廂房內靜了靜。只見他們身著黑衣,每人面上都扣著一隻厚重的面具,長劍上粘稠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陸華亭身後,假裝壓著他的竹素即刻松開他,將他拉起來護在身後。燕王府遇到無數刺客,他們能辨識出這些人是死士,不顧性命,只管殺人取物,顯然是沖著崔佇而來。
這些人的影子落在崔佇臉上,他的臉變成了慘白色。
幾乎瞬間,廂房內的形勢大變。
殺氣襲來,陸華亭橫琴抵開一劍,文娘抄起琵琶便砸過來,所有群青“帶”來的人,轉瞬和死士戰成一團,想要攔住他們的腳步。只聽數聲慘叫,亂戰中,無人看管的秦尚書捂著腹部,倒在血泊中。
竹素臉上多了三道劍傷,聽見陸華亭說“攔住那人,讓青娘子走”,不禁道:“啊?為何不是您先走,青娘子留呢?”
陸華亭側頭看他,眼眸冰冷。
他的眼神並未在竹素臉上停留,緊接著後轉,望向群青。
崔佇若死了,真帳便徹底沒了著落。所以群青將崔佇提起來護在身後,先對付死士,她削掉了一人的劍,將人踢開,又被另一個被逼得步步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