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月色一照,宛如元後芳魂歸來,讓人不知今夕何夕。
宸明帝久久地看著她,實在說不出責怪的言語,哽了半晌道:“無妨。”
這宮女又大著膽子道:“奴婢等出身掖庭,第一次面聖,未料聖人如此和藹,可否討個恩旨,將奴婢和姐妹放出宮去?”
宸明帝大手一揮便同意了,見她歡喜謝恩,竟也從胸腔裡震出一聲笑,因為在他的記憶中,很少見到元後如此開心的模樣。
李盼身邊內侍見狀,下跪提醒道:“殿下不能獻舞了!聖人本就不喜郎君扮女裝,此計今晚只能用一次,若再有一次,便顯刻意,恐聖人覺得東施效顰。”
李盼卻是面色陰騭,渾身顫抖:“你說誰是東施?”
他已穿上襦裙,面帶妝容,活脫脫一個嬌美娘子。數日節食苦練,做到這一步,不過是為了憑借酷似母後的面容,讓宸明帝想起母後,繼而對他生憐。然而他未曾料到,還未上場,有人竟提前將他要用的招數給用了!
他看向群青,群青站得筆直,綻出一個極清淡的笑。
她旋即垂下長睫,掩住眸中愉悅之色。
他畢竟是個皇子,扮得再像元後,能有真正的少女像?群青一張張撫摸過元後的畫像,已將其神韻深深印刻在心底,包括她的妝容、神態,還有鼻尖上的小痣。掖庭之中,奴僕數百,找一個最有神韻的浣衣娘子並不難。
幾場表演過後,宸明帝便叫開宴。嬪妃皇子們開動之後,女官才被允許動筷。群青坐下來,面對滿盤珍饈,她只夾了一筷燒鵝放在碗裡。
她想起阿爺和時玉鳴都喜歡吃燒鵝,還曾將一隻鵝烤成了炭黑色。不似宮中的燒鵝切成小塊,皮酥裡嫩,泛著金紅的色澤。
煙花的響聲中,群青靜靜地將燒鵝吃下,她持箸的姿態端莊雅緻,和當年那沉默別扭的小娘子判若兩人。在宮中數年,她變化了許多,這不妨礙她將他們藏在心底,好好地過完這一生。
忽然嗅到一縷柑橘氣味從身側而過,群青回過頭。
然而衣香鬢影當中,並無其人。
大約是婚約給她太大的打擊,才産生了幻覺,群青又給口中塞了一塊燒鵝。
另一邊,有宮女躬身來到丹陽公主身側:“兩位大人在曲江池畔,請公主賞迎春花;”
丹陽心知賞花是假,相親是真,她攬了攬披帛,笑道:“外面多冷!叫他們進來,我請他們飲酒。”
過了一會兒,楚懷堯、劉誕兩名文官一前一後進來,與丹陽對飲。這兩人一杯一杯地飲酒下肚,誰也不願輸了面子。
丹陽公主不勝酒力,笑著點點那二人道:“你二人去偏殿等我。”
說著,她搖搖晃晃地去了東偏殿休息。
丹陽公主一去不返,兩名文官亦是面色酡紅,愈發酒酣耳熱,心浮氣躁,不能安坐。
二人先後離座,透過偏殿的雕窗,看見丹陽公主醉臥床榻,裙擺逶迤,如同一朵綻開的牡丹,身量的起伏,竟叫人喉頭發緊。
兩人窺伺對方,又尷尬地轉開目光,生怕被看出心中想法:“這酒烈得很哪,難怪公主不勝酒力。”
“正是。”
“劉兄,我先去外間散散酒。”
“我也去。”
這廂楚懷堯見四周無人,在外面饒了一圈便快步回到殿中,心幾乎要跳出胸膛。他推開門進入偏殿,兩個守門的內侍不僅沒有阻攔,還無聲地掩上了殿門,熄了兩盞燭火。
楚懷堯見此狀,心中有了底。不僅他阿爺、孟相暗中相助,聖人一直希望公主早日嫁人,恐怕對此事也是默許。
想到此處,剛才那酒更是灼燒著喉嚨。他一步一步地接近榻上的公主,才觸控到她的裙角,便被一人用力推開。
推開他的是蘇潤。方才蘇潤遠遠地見到丹陽公主離座,猶豫了許久,還是不放心,跟了上來,誰知看到這種景象,蘇潤墨玉般的眸中幾乎要冒火:“你瘋了是不是?”
楚懷堯被打斷很是不快,揪起蘇潤的衣領將他重重推開,耐著性子道:“我做駙馬是早晚的事。公主醉酒,我來看看她怎麼了?倒是你。”
“你是想輕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