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子先關起來再行發落吧。”孟光慎說。
李玹的一連串咳嗽打斷了他。
群青長睫微動,她須得為自己的前路爭取:“殿下如何發落民女都可以,只求殿下能看在我阿爺雙腿生瘡的份上,暫時不要讓他回詔獄,可否派個醫官為他診治?”
她竟只想為群滄求恩典。
李玹額角青筋迸出,通紅的眼望向她,似乎突然想起她還有個骨肉相親的親人:“你有多在乎你這個阿爺?”
群青想了想,決然下拜:“願以民女的命換阿爺的命。”
群滄遠遠急道:“切莫胡說了!我已是半截入土之人,你這樣年輕,快別說了!”
李玹對群青道:“若本宮能許你二人團聚呢?”
“殿下。”孟光慎很是詫異,出言提醒,李玹卻止住他。
群青神色驚愕,再行一大禮:“殿下如此大恩,群青願替殿下行走,肝腦塗地,絕無二心。”
她明白,這次回來,李玹絕不可能輕易信任她。若她是真的“群青”,拿捏了她在乎的家人,看到她受牽制的樣子,李玹才會放心地用她。
果然李玹道:“如何證明。”
群青道:“以一月為期,民女會將尚宮局內南楚細作鏟除,自證清白。”
“還有呢?”
“民女回宮時,聽聞聖人如今專寵新妃,韓妃、呂妃風頭正盛,宮中傳言,聖人有廢後之心,新後在韓、呂二妃之間。”
群青抬眼看著李玹,“呂妃從前與燕王府交好,如今卻嫌隙暗生,民女以為有機可乘。與其坐視兩位娘娘爭鬥,倒不如將呂妃娘娘也拉到我們這邊來。民女從前可以勸說韓妃,便有把握爭取呂妃。”
李玹望著她不語。
“聽聞皇後娘娘心有不甘,準備找一名女官教習呂妃規矩,以懲她專寵之過。”
群青說,“民女從前考取過尚服局女官之職,可以去呂妃宮中領此差事。一則在呂妃娘娘面前替殿下美言;二則,太子妃待民女情如姐妹,民女不願引起誤解,殿下應該也不願讓我留在東宮當值吧。”
李玹望著她,忽然又咳起來,過了好一會,他道:“本宮封你為八品典贊,尚儀局當差,去呂妃宮中。給你阿爺置個宅,請醫官診治,日後你便先住在那裡吧。”
群青未料李玹這麼容易便被她說服,心下一鬆,叩拜謝恩。餘光瞥見李玹似乎比從前蒼白消瘦了許多。
但她也不願再細思原因。
李玹疲憊地對王鑲道:“去領罰吧。”
孟光慎道:“老夫早已告訴過殿下,不能用太年輕的主將,從前孟觀樓尚在可以商量,如今殿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王鑲道:“臣是有錯,可敘州那絲綢鋪子有問題是不爭的事實,就算不是臣栽了,早晚也會落在他人手中成為把柄。若真為殿下考慮,孟相用人何不小心。”
孟光慎冷冷看著他:“老夫苦心,你是丁點不知。”
“行了。”李玹已聽出指桑罵槐之意,一手按在眉骨上,喝退眾人,“本宮乏了,有什麼事容後再議。”
待小內侍將厚重的殿門關起來,空蕩的明德殿內只剩下薰香從香爐內溢位的窸窣聲。壽喜察言觀色,忙令小內侍添迷疊香,窗戶已經關到毫無縫隙,卻還是阻不住李玹一連串的咳嗽聲。
當日下午李玹毫無徵兆地發起燒來,在交替的噩夢中,他無端回到了年少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