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道:“我可以是阻礙,也可以是助力。只想問長史之前說過的話,還作不作數?”
“某說什麼了?”
“你說清淨觀的事,不是燕王所為,你在找殺人的那個人。”
陸華亭凝神。
群青道:“我有親人死在清淨觀,又有親人,可能死於趙王和孟相之手,我想親手查清楚。你我所圖既有重疊,何不合作?”
陸華亭有些意外,許久才道:“你想回宮?”
群青吃著烏飯糕,語氣清淡:“這不是長史想要的嗎?”
陸華亭便知她為何上心敘州的事。她在積累籌碼,與他交換。偏生她的臉隱在羃籬後,看不清神情,心內不知為何並不暢快,茶杯上的手指攥緊。
“太子懷疑,我要長史幫我解決,敘州公務,我會幫長史解決。”群青道,“請問籌碼夠嗎?”
“不夠。”陸華亭飲盡杯中酒。
群青聞言,一時無言以對,只從袖中取出絲帕包裹好的玉沸丹:“我還給長史帶了一樣東西,加上此物總該夠了。”
她說著,提起桌上的酒壺給陸華亭添滿。
看診時,那婦人說的敘州絲商流行喝“玉沸酒”,不知玉沸丹和酒如何結合。群青看了看手中玉沸丹,徑直將玉沸丹丟進酒盞內。
誰知,玉沸丹入酒便迅速融化,頓時泛出沸騰一般的酒沫,一股濃鬱的幽香隨之而出。
群青更沒想到的是,這香氣散出來,路過的小廝,侍立的婢女,還有幾個匆匆行路的賭徒,全都將目光投過來。
那是一種粘稠而貪婪的目光,令群青如芒在背。
不多時,有個更加美貌的侍女從暗處走來,忽對二人恭敬道:“郎君與娘子可是遠道而來的行商?我家老闆請二位入席。”
群青望向陸華亭,陸華亭也看了她一眼,顯然他也沒料到此種狀況,不動聲色將杯盞端起,吹開浮沫,抿了一口,“你老闆是何人?”
群青登時指節泛白,陸華亭無謂地瞥過來,倒像安撫。
侍女見他喝了一口,垂下眼:“老闆姓宋,是如今敘州最大的絲綢商行主人,就在隔壁花月樓設酒等候。”
陸華亭聞言便站起身來,又向群青伸手。
兩人便這樣挪了位置。上樓時,陸華亭撣撣衣袖:“聽說東鷹坊是宋公子的私産,某專門過來等候拜會,一次也沒碰上,未料喝口酒,竟惹得宋公子主動相邀。”
侍女馬上驚恐道:“郎君說笑,老闆只是與這東鷹坊主人認識,不知哪裡來的訛傳,東鷹坊與宋公子毫無瓜葛。”
群青心道,大宸禁賭,若真是私産,他自是不肯承認。
賭坊老闆是宋問,她心中有些後悔。方才不該讓崔好跑了,恐怕今夜陸華亭原本是要生事緝拿宋問,她擔心一枚玉沸丹,打草驚蛇。
但能見到宋問,陸華亭自然不願放棄這等機會。
進了廂房,第一眼望見的是滿桌河鮮,邊緣的盤子幾乎要從桌上掉下來,群青卻毫無食慾,因為屋裡也有那股幽香,屏住呼吸也沒用。
“在外面便聽見了,兄臺竟是早就認識宋某嗎?”宋問年輕,模樣清癯,身著綢衣,向二人拱手見禮。不像商人,倒像是書生。
只是此人眼底也有一點黑,令群青想到了孟觀樓。
便聽陸華亭道:“鄙姓孟,帶著夫人自劍南道過來買絲。常言道強龍難壓地頭蛇,入敘州第一件事便是打聽敘州最大的綢商是誰,以後還要仰仗宋老闆。”
說罷,還從袖中取出一匣明珠遞給宋問。
宋問會意,笑著請二人坐下後,看看陸華亭:“原是來進貨的,那還不好說?宋某手上,正好有一批織花雙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