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赫連禹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未能入眠,最後,乾脆起身,穿上衣衫,出了房門 ,然後御劍來到雲譎宮。
他一襲白衣立於樹下,望著那個嬌小、卑微而又倔強的身影,心裡不禁泛起一陣酸楚,他不該為一個敵人而心存憐憫,更何況還是一個沒有章法,言行乖張,不堪入眼的小魔女。
“我為何要來這裡?還要對這個人心生憐憫?”他正為自己可笑又可怕的行徑感到震驚,收拾起情緒,轉身離開。
不經意間,頭頂砸下幾滴水來,應該是下雨了,片刻功夫,竟成瓢潑之勢,他旋即變幻出一把傘來,擋住砸落下來的雨水,正欲離開,像想起了什麼,再回頭一瞧,那個嬌弱的身影淋在雨中,受到水漬的沖刷,顯得越發單薄和落寞,鬼使神差,他竟然朝前挪動了幾步,想為她遮風擋雨。
沒走幾步,天空突現一道亮光,緊接著冒出一個人影,不偏不倚地落在芷菡的身旁,剛一落定,就將傘撐在了她的頭頂,他記得,這個不速之客就是落楓,此人身份神秘,多次出現在芷菡身邊,還對她體貼入微,看起來對她十分用心,其中緣由無法猜透。
有人替她擋雨,赫連禹本應了無牽掛,不知何故,心裡卻很不是滋味,為了逃避這種不適感,他匆匆御劍離開了。
沒有得到雲祁崢的允諾,芷菡言出必行,真的跪在廳外,日正晌午,陽光正烈,毒辣的熱氣在她的面板上翻滾著,似要灼燒一般。不知跪了多少個時辰,她只覺頭暈眼花,卻不得不強撐著不暈倒在地,她並不知雲祁崢早就出了府。
跪了一日,已是深夜,芷菡只覺頭暈眼花,體力不支,隨時都會栽倒在地,她只能時刻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才能勉強維持下跪的姿勢。
那種滋味真不好受,好在意志還算堅強,同時也受心中信念的支撐,沒有半途而廢,她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本來就筋疲力盡了,居然下起雨來,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成了落湯雞,可謂雪上加霜,即便如此,也未能動搖她的決心。雨下得很大,如傾倒下來一般,沖刷在她的臉上還有身上,將其淋得全身溼透,還發出歡快的“啪啪啪”聲響,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大雨如柱,令她睜不開眼,早就體力不支, 就連轉動身體都做不到,像被斬斷了七情六慾,任憑雨水肆虐,無半點反應。
突然頭頂出現了一把傘,擋住了肆無忌憚的雨水,她不由得抬頭一瞧,因神情恍惚,只能模糊看見一個身影,她聚了聚神,睜大雙眼,這才看清是落楓。她竟然有些感激,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居然還有人記掛著。
“寶貝,你怎麼這麼傻?”落楓低頭溫言,說著還用寬大手掌愛撫著她溼漉漉的頭頂,隨後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你這樣我很心痛!”
她確定他沒有撒謊,因為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心痛的感覺,她感受到了他傳遞而來的心痛感,為何會如此,是至今都無法解開的謎團。
“但我不能幫你。”落楓眼眸低垂,看起來有些神傷,“你要明白,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你都必須獨自面對,想盡辦法解決,才能修成正果!”
芷菡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茫然若失地望著他的臉,修長的劍眉,朦朧的桃花眼,微厚的嘴唇,恰到好處的分佈在白皙的臉上,透著一股雄性的魅惑。
“你想去岑遙鎮收妖,但卻因為沒有資格計劃落空,所以你必須想辦法取得歷練的機會,但這種極端的方式並非明智之舉。”頓了頓他補充說,“凡事要多思考,智取好過用蠻力。”
在雨中,一個站著,一人跪著,站著的人低頭斂目,跪著的人抬頭仰望,站著的人將傘全部挪到跪著的人的上方,他卻淋在雨中,跪著的人像一個迷茫的孩子求知若渴地聽著站著人的教誨,眼中有欽佩,這般畫面著實令人感動。
每次見到落楓都是一副沒正形的樣子,今夜倒變得正經起來,還說出一番含義頗深的大道理,芷菡聽著有些不習慣,疑惑道,“你怎麼變得不一樣了?”
他嘆了口氣,“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或許你見到的樣子本就不是我原來的樣子。”
這話的含義越發深奧,她摸不著頭腦,追問,“那你原本應該是什麼樣的?正經八百,還是放蕩不羈,還是亦正亦邪?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不說這個!”落楓故意迴避了這個話題,徑直說道,“你一定能化解此次的危機,你要相信自己!”
“我扶你起來!”他一手撐傘,一手攔腰將其扶起。
興許是跪太久了,雙腿麻木,如同紮根在地上,似乎再也不是自己的了,芷菡根本無法挪動一步,用了一把力後,竟像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
幸虧落楓反應快,迅速接住了她的身體,這才避免她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最後還乾脆一把將其打橫抱起來。
不知用了什麼法術,那把傘自行飄在半空,為兩人遮風擋雨,落楓只需抱著她前行即可。
芷菡抬頭一瞧,這才發現這傘竟是“老相識”,登時十分好奇,“這傘倒是有靈氣!”
“這可是我吃飯的傢伙。”落楓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顧得上這些,你有沒有不舒服?”
芷菡搖了搖頭,表示否認,可是卻打了好幾個噴嚏,像是染上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