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透過門縫的幾束光,我看清了當時的狀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站起來靠近門邊,可能是聽到了某些不尋常的聲音,也可能只是我還存著一絲想要加入到那歡樂聚會中的想法,但無論是什麼理由,最終我得到的結果,都是那副慘狀而已……”
陸易的腳步停在了這一晚離那廠房群最近的地方,也許已經不用懷疑了,餘秋源他們肯定是進到了這裡面,才會在這可以一覽無餘的荒野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看到了兇器,是菜刀,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對了,這本來是用來殺我的菜刀……在我想到的是什麼意思之前——他發現了,發現了膽小得甚至都不敢確認情況的我,已經接近出門了。他一邊擦著用完了的兇器,一邊把身上圍著的一條也許是用來遮擋噴出來的血的餐桌圍巾放了下去。‘辛苦你了,你能過來幫我檢視一下他們兩個是不是都死了嗎?’我頓時醒悟過來,眼前這個正在跟我說話的人,就是殺害我那唯二兩個家人的真兇。‘你沒聽見嗎?我在讓你過來檢視他們兩個的情況,我已經把手擦乾淨了,我不想再弄髒了,知道嗎?’我那時快要昏過去了,他根本沒有把自己乾的這件事當成犯罪,而是像吃完了一餐晚飯一樣,擦乾淨了手,就打算把其他類似洗碗一樣的工作交給別人了。”
齋藤裕二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陸易一直閉口不談這件事的真正原因。
“我根本沒有辦法冷靜下來,但我那時卻還能好好地向他問出話‘為什麼——?’我這麼問著,讓他好像很不滿地轉過了頭,盯著我的臉。‘你問為什麼,是在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難道這還能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不成?我已經給了他們機會讓我成為他們的家人了,可是他們卻一點都不領情,而且還沒搞清楚自己的狀況,就想著要拒絕我……’他還慢悠悠地接著擦著手,好像嫌剛剛的清潔工作沒有做到位,究竟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是誰啊……可當時的我根本沒有膽量再質問他些什麼,他既然可以這麼無情地把我那將他視為家人一樣的太太和孩子殺掉,那殺掉一個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價值的模仿原型,可能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吧,我真的怕了,我不想就這樣死去,即使家人對我來說十分重要,但我也沒有絕望到需要和他們一起去陪葬才能夠緩解這種心情的程度,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要活下去,因為有著這樣的理由,只有活下去,才能夠讓眼前這個不是人的怪物得到制裁——”
他咬牙切齒地看著地面,那種情緒齋藤裕二很瞭解,但是復仇和憤怒絕對不是什麼積極的東西。
“我因為自我被侵佔而變得視野狹窄,以至於沒看到事情的全景,我只感覺頭暈目眩,沒有任何意識和知覺,大腦就像是從頭蓋骨裡滑落了一樣,我必須要……只能夠就這麼看著他把我棄置不管,就那樣堂而皇之地離開了我的家,然後我還必須要自己去報警,自己向警方解釋清楚,這一切並不是我乾的。當然警察不可能那樣相信一個只有單方面說辭的唯一倖存者,最後還是我們公司的幾名同事回心轉意幫我說明清楚,我家確實有一個外來住客,一直和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在那屋子裡面找到的一些不屬於我們家任何一人的指紋也說明了這些情況,但是警察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個惟妙惟肖的模仿者的下落了……一切結束了之後我本來打算辭去工作,不過公司還是好心地讓我暫時保留了職位,但我感覺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回到原來的崗位上,一看到攝像頭我就徹夜難眠,更別說要每天都站在攝像頭前面對它來工作了。”
陸易的故事講完了,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整後,他重新振作了起來,回到了崗位上,而那個人好像從此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彷彿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但是陸易的周圍已經被他傷害得傷痕累累,無論走到哪裡都能夠看見他留下來的痕跡,他恐怕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擺脫他的陰影了。
重新變成一個人的他,再加上家人的保險金,即使很長一段時間不工作,也同樣可以維持自己的生活。
如果是一開始的話,可能確實如此——
“話雖如此,這可並不是我的人生目的,從進入醫院到後來出院這段時間我已經想清楚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這次我絕對不能再錯過,我真的很想快點遇到他,達成我那沉重的使命,馬上解脫啊!所幸,這方面最大的障礙,金錢已經不是問題,以前的紙上談兵也變得有更多現實意義了,雖然還存在很多難以預料的因素,但是才能和金錢有時是等價的,即使是我這種程度的能力,只要花錢也能彌補才能的不足,這次只要運氣不壞,我一定會成功的,你瞧,如果不考慮怎麼增加金錢幸福之類的,儘量按自己的願望行事,才算得上是人生。”
“用錢難道可以讓你和那個怪物相提並論了嗎?”
齋藤裕二根本看不出來眼前這個普通人有什麼和鬼相互抗爭的能力。
“我的話當然不行,但是我在其他人的推薦下找到了一個更好的選擇,對付怪物,當然就要請最好的怪物來,對吧?”
一直隱約察覺到哪裡有些不對勁的齋藤裕二這下子認識到了,即便陸易是作為那起事件的受害者,可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這樣了。
“會殺害人的殺手,就要由更高階的殺手來處理,對吧?”
“在那之後,我就一直在社會上隱姓埋名地生活著,尋找一些更適合的模仿物件,但是找來找去都沒有比他更讓我心動的選擇了,直到我發現了你們,發現了你。”
“那可真是……謝謝啊……”
儘管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但至少那股瘋狂是真實的。
“你是一個完全遊離於社會之外的存在,就算我拋棄了你現在持有的所有人際關係,去一個人生活,這個社會,也絕不會因為你的消失而陷入混亂,沒有任何一個群體會因為你而有所行動,所以你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為了隱藏自己所選擇的物件中最完美的一個。”
放棄所有,拋下所有的餘秋源,穿上了一層又一層,連自己最終都數不清的外殼,成為了現如今的自己,這也是他之所以會被哲圍胥盯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