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戚家人一把大火燒了楊家的房子,毀去所有證據。然而戚玉臺卻因此事而患上心病……
此人傳言膽小,又有親眷素有癲疾,心神本就恍惚,當日因楊大郎頗受驚嚇,是以對畫眉鳥敬而遠之。
而深愛兒子、生怕兒子走上妻子老路的戚清,也因此驅走府中所有鳥雀,為的就是怕刺激戚玉臺,使得那隱藏的癲疾提前發作。
整樁事件中,戚家高高在上,如清理魚肉殘血一般的清理整個楊家,抹去所有痕跡。而其中的冤屈恨楚,無人知曉。
就如當初清理陸家一般。
不同的是,楊家已經敗落,除了這處燒焦的屋舍和無人弔唁的墳冢,再無活人。而陸家還有一個自己。
戚玉臺……也不能抹去所有痕跡。
陸曈在燒焦屋舍前站了很久。
直到茶園中隱隱有人催促,怕他們在此地耽誤太久。陸曈才轉身與裴雲暎一道離開。
莽明鄉依舊如來時平靜祥和,楊家燒焦的屋舍於此地並無半分影響。街上一排屋舍門開著,簷下一群年長些的婦人正坐在太陽下撿茶。把採摘下來的茶葉中挑選嫩葉賺取工錢。
四處都是曬茶的茶筐,隨處可見的青碧便把方才的陰翳衝散了些,有了點春日的暖。陸曈走在裴雲暎身側,聽見他道:“時候不早,就在此地用飯吧。”
他二人出來時早,此時已過晌午,一路勞頓連口水也沒喝,又去尋了楊家的宅子。他不說還好,一說,陸曈也覺出些飢渴,就道:“好。”
前面有個茶棚,二人正往前走時,陡然間路邊竄出一條半大黃犬,應當是沿街莊戶人家養的看門犬,陸曈還未反應,便覺手肘被人一扣,她被裴雲暎拽到裡側。
“你做什麼?”陸曈皺眉。
裴雲暎反倒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怕狗嗎?”
怕狗?
陸曈心中微怔。
那時在殿帥府,段小宴帶來四隻黑犬幼崽使她失態。後來裴雲暎問起她也隨口敷衍,沒料到他還記得。
黃犬甩了甩尾巴,跑到前面去了,陸曈感到對方審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平靜開口:“它看起來不咬人。”
裴雲暎笑了一聲。
他沒再說什麼,陸曈也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頭。
待到了茶棚門口,這才看得清楚,與其說是茶棚,倒不如是一戶農家把自家小院敞開了,在院子上的房樑上掛了幅旗幟,上頭紅底白字寫著一個“茶”。院中只放了一張跛了的木頭桌子,幾把竹椅,應當只是莊戶主人為過路人準備,賺取幾個茶錢。因此地外人來得極少,搭得也很是簡陋。
從裡走出個包著黃色頭巾的婦人,一瞧見他們就笑了:“呀,公子又來了。”
竟是剛才他們初到莽明鄉,在路口為他們指路的婦人。
裴雲暎笑著在院中那把椅子上坐下,遞過去一錠銀子,道:“勞煩大姐,替我二人準備一點飯菜茶水。”
這一聲“大姐”顯然取悅了婦人,又見裴雲暎出手大方,婦人笑得更是開懷,:“說什麼勞煩,應該的,就是自家粗茶淡飯怕公子吃不慣,別嫌棄才好。”邊提起桌上茶壺給二人倒了兩杯熱茶:“兩位先喝茶潤潤口,稍等片刻。”言罷,扭身往廚房裡去了。
這院子不大,打掃得卻乾淨整潔,臺上放著幾大筐新鮮茶葉,正太陽下曬著。
陸曈撩開面紗,端起桌上茶碗抿了一口。
裴雲暎笑道:“喝得這麼爽快,不怕茶裡有人下毒?”
陸曈下意識看了一眼手中茶碗。
紅泥茶碗比盛京城裡的更大,材質粗糙,像是用普通泥土燒鑄,透著股淳樸,然而茶水極是甘甜,翠綠的茶葉在水中沉浮,把那茶水也浸出幾分碧色,香氣撲鼻。
她看向裴雲暎:“所以大人剛剛不喝,是在等我為你試毒?”
他笑笑,既不點頭,也不否認。
陸曈心中輕嗤。
權貴子弟,慣來造作。她從前只聽過宮裡的天子用膳前要宮人試毒,沒料到眼前這人也是。
思及此,陸曈就沒說什麼,只等裴雲暎也喝了一口清茶後才開口:“那大人可能要失望了。”她諷刺道:“我百毒不侵,也許這杯茶我喝完也安然無恙,裴大人飲一口卻會一命嗚呼。”
裴雲暎:“……”
不過想象中血濺當場的事情並未發生,喝完這碗茶半柱香,兩人都無事發生。
院中鳥雀啁啾,沉默了一會兒,陸曈把空了的茶碗放回桌上,道:“裴大人,我不明白,楊家之事,你明明可以在昨夜直接告訴我,為何偏要今日親自陪我前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