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瞳眉眼一動。
傳言有一人,鄰家少婦當滬醉酒,名士常去飲酒,醉了便睡在少婦身側,隔簾聞其墜釵聲而不動念,時人謂之名士。
現在看起來,裴雲暎倒是與傳言中的名士一般無二——
外頭敲門聲越發急促,陸瞳已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便伸出雙手環住他腰,往他身畔又貼近幾分。
裴雲暎身子一僵,愕然低頭看向陸瞳。
陸瞳坦然注視著他。
既要做戲矇混外人,自然得看起來像真的。他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連銀箏都騙不過去,能騙得了誰?
陸瞳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她在落梅峰呆了太久,那些男女大防、羞澀,對她來說太過遙遠。
在這一刻,她只是緊緊貼著面前人的身子,擁抱著他,依偎著他,像無數風月錦城中的有情人一般。
樓下隱隱有人在唱。
“趁好天時,山清水旖,月照西湖,散點寒微。與心上人,碧漆紅,燈籠底下,弄髻描眉……”
“對品香茗,兩情相寄,煙水朦朧,落花菲菲……”
“巫山雲雨,思之寤寐只羨鴛鴦,不羨仙姬……”
樓下妍歌豔舞,窗外是大風大雨,熒熒鳳燭流轉的光影裡,披帛與袍襟曖昧地糾纏,只在紅紗帳映上一雙朦朧的影。
他與她距離很近,若非隔著面紗,唇間幾乎可以觸及彼此。
忽然的,外頭敲門聲戛然而止,緊接著,一聲悶響,有人闖了進來。
那些雜七雜八的腳步聲湧入屏風後,一道毫不客氣的聲音響起:“出來!”
陸瞳看向裴雲暎。
裴雲暎神情未動,伸手勾起紗帳一角,懶懶開口:“誰啊?”
有人的聲音響起,似帶幾分不確定的猶疑:“裴殿帥?”
裴雲暎笑笑,伸手將陸瞳攬進懷中,順手扯過床上錦被將她裹緊,陸瞳順勢摟著他的腰將頭半埋在他懷裡,看起來就如一位被嚇得瑟瑟發抖的舞姬。
紗帳被全然揭開,陸瞳的視線出現了一道檀色錦緞袍角,不知是不是裴雲暎故意,她被按在裴雲暎懷中,聞得見他身上清淡的蘭麝香氣,卻無法抬起頭來看到對方的臉,只聽到裴雲暎笑道:“戚公子。”
戚?
陸瞳立刻反應過來,這人是戚玉臺!
她想要抬頭,看清害死陸柔的這位兇手模樣,她從常武縣過來,籌謀許久就是為了接近此人,接近戚玉臺比接近柯乘興和範正廉要難得多,很長一段時間過去,她甚至連有關戚玉臺的事都打聽得寥寥無幾。
然後身體被裴雲暎禁錮著,陸瞳掙扎了兩下沒掙開,又不好再繼續以免裴雲暎懷疑,遂只能作罷,眼睜睜地聽著這人與裴雲暎交談。
男子有些意外地開口:“沒想到裴殿帥今日也在這裡……”
裴雲暎答得客氣:“今日不值守,戚公子這是做什麼?”
“我的侍衛發現這層樓有可疑人混入,在這附近遊走。裴殿帥沒看見?”
陸瞳低著頭,看不見戚玉臺的神情,但聽他說話雖是有禮,語氣卻帶幾分懷疑。
裴雲暎沒說謊,這層樓果然有戚家暗衛。
陸瞳感到自己被裴雲暎擁緊了一些,頭頂傳來青年輕佻的聲音,“沒有,我忙得很,什麼都沒看見。”
屋中又靜了靜,陸瞳感到有審視的目光自頭頂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