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再忌憚太子,也沒想在這等小事上落他的臉面,他沉沉地垂下眼皮,便要將事情囫圇過去。
“淩普素日當差很是勤勉,想必一時疏忽也是有的,便罰他一個月的月俸,以儆效尤。”
康熙輕描淡寫地給了淩普懲處,然而這處罰,卻和沒有處罰一樣。
胤祉欲藉著淩普立威的打算成了竹籃打水,他的話日後在內務府更加起不到作用。
想到這,胤祉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腦子裡的弦瞬間崩斷,岌岌可危的理智消失無蹤。
他臉紅脖子粗的跪下,三叩首後,眼含熱淚,憂心不已地諫道:“皇阿瑪明鑒,兒臣在吏部行走,這些日子瞧著,淩普行事絕非個例,朝中大臣們懈怠者多,勤勉者少,就連五弟,也不過是日日在理藩院裡點個卯便離開,長此以往,我大清朝吏治將鬆散成何等模樣,皇阿瑪您將淩普輕拿輕放了,日後那些大人們有樣學樣,該如何是好。”
說完,胤祉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字字真心,聲聲泣血,真真是為父分憂的好兒子。
至於被他提到的其他大人們和胤祺,只在心裡不斷地罵著晦氣。
胤祉之前還有著理智,知曉事情不能鬧大,然而或許是康熙的偏袒,讓他徹底失控,他這番話,卻將朝中大臣們全都覆蓋進去,誰也討不了好。
一言畢,乾清宮裡的那些人,無論是顫顫巍巍的老人,還是年富力強的幹吏,瞬間都跪了下來,齊呼冤枉。
若是隻淩普一人,康熙還能想辦法糊弄過去,然而胤祉將此事上升到江山吏治的高度,涉及到祖宗基業的事情,康熙不得不嚴陣以待。
康熙難道不知曉朝中大臣們的做派嗎,只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只要能將他交代的事情辦好,其他皆為小節。
然而胤祉卻將這潛規則挑破,康熙騎虎難下,他頭疼地揉著額頭,思索著如何處置。將朝中大臣全部擼了,這話就算胤祉敢說,康熙都不敢應。
康熙頭疼地看著胤祉,卻只見胤祉臉上的慷慨激昂散去,反而變成了不知所措,眼中滿滿的都是後悔,他倉惶地看著康熙,失去的理智回籠後,胤祉意識到他出了多大的昏招,將多少人扯了進來,等散了朝,京中的官員估計都得對他咬牙切齒。
胤祉突然反應過來,他捅了多大的簍子,卻又沒有辦法解決,他只能期盼地看著康熙,祈求康熙出手幫他遮掩。
康熙頭更疼,三阿哥文采出眾,他之前從未覺得他的這個三兒子缺心眼,沒想到卻是個顧前不顧後,難當大用之人。
康熙下了這個判斷,冷酷地看著胤祉,心裡想著等過些日子要將胤祉從吏部調出來,正好禮部上奏要修書,便讓他去故紙堆裡領著人去修書,想必那才是適合他的地方。
然而,那些都是之後的事了,胤祉到底是康熙的兒子,這個爛攤子還得康熙來收拾。
他看著胤祉的眼神越來越冷,若他將這事充耳不聞,天家威嚴何在,說不得養大了臣子的野心,日後更加欺瞞於他這帝王;但他若真的大動幹戈查這點微末小事,先不說耗費的人力物力,查出來後又如何懲罰,凡五品以上的官,誰查不出點事情來,罰重了天下事該交給誰處置,罰輕了又顯得格外兒戲。
康熙一時間進退兩難。
正在這時,默默在旁邊旁觀了許久的胤祺,站了出來,打破了乾清宮裡凝滯的空氣。
“皇阿瑪,”胤祺的聲音一出,太子,胤祉,滿朝文武都向他看來,卻只見胤祺嘆了口氣,恭敬地說道:“兒子當差不勤,確有此事,三阿哥為了周全兒子臉面,將朝中諸大臣也一道參了,實無此事,兒子自請辭官,請皇阿瑪責罰。”
康熙身子坐直,對胤祺高看了幾眼,胤祺的這番話,既給他遞了臺階,又為三阿哥的話找了理由,更是給朝中百官免了錯處,除了他自己受了影響,哪哪都能遮掩過去。
這是此時最好的處置方式。
只不過,委屈了胤祺。
罷了,多個胤祺送些銀子,讓他能過得舒服些,便也罷了。
康熙很快做出了決定,他眼神複雜地看著胤祺,嘆了口氣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錯處,便將差事和理藩院交接了,在家好生反省。”
就這樣,胤祺卸了理藩院的差事,領著康熙私下賜給他的三萬兩銀子,回了府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