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著昔日的交情,胤祺直喇喇地掀開帳篷,朗聲笑到:“看我給你們帶來什麼好東西了!”
班第和策稜本正在帳篷裡喝酒,一聽見胤祺的話,一躍而起,使勁摟住胤祺:“好兄弟,還是你想著我!”
胤祺拍了拍兩人結實的臂膀,接過遞來的金盃,將其中酒一飲而盡。
“痛快!”策稜大聲叫好,又拿了壺,要給胤祺接著倒酒。
胤祺將手中杯子移開,班第和策稜皺眉耷眼,正要問胤祺是否不給面子,卻只聽胤祺笑著說道:“外頭正在烤羊肉,我們不若拿些好酒,出去放開了喝,這才熱鬧。”
“好,我就喜歡這樣爽快的!”班第率先應了,彎腰從地上拎了酒甕,一馬當先走了出去。
策稜不甘落後,同樣令人去他帳子,多取幾壇酒,拿了出來。
胤祺朗聲笑言:“何需臺吉費心,有肉自得有酒,該準備的,我都已經準備齊全了。”
“好!不愧是我兄弟。”班第回頭,重重地拍著胤祺的胳膊,身為大公主的額駙,他稱胤祺為兄弟自是沒錯,但胤祺知曉,班第所言,並非從大公主這邊論親戚。
胤祺笑著跟在兩人身後,外頭已經架起數個篝火堆,趕來的那群羊被剝皮洗淨,懸掛在篝火之上,僅灑上粗鹽,香味便溢滿整個營帳。
見著幾人出來,早已圍坐在篝火旁的蒙古王公們一擁而上,略過前頭的班第和策稜,簇擁著胤祺做到篝火的正中間。
跳躍的火焰映襯上胤祺的的臉,說也奇怪,胤祺並不似他們一般蓄著滿臉的胡須,甚至膚色還能說句白皙,容貌也隨了宜妃,格外昳麗,但在他人眼中,這樣的胤祺卻無半點脂粉之氣,全不似他們最看不上的柔弱公子。
胤祺亦不忸怩,他隨著眾人的動作坐下,身後是堆成小山一樣的酒壇,身前是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蒙古漢子們圍在熱烘烘的篝火錢前,沒一會兒便覺著身上熱汗直冒,沒多久身上的衣裳便被擼了下來,一個個赤著膀子,繞著篝火載歌載舞。
羊肉在草原上並不是個罕見東西,此時烹飪地也不如何精心,蒙古王公們誰沒吃過更稀罕、更精細地玩意兒,一個個的,卻都圍著等著烤羊變熟。
蒙古人最是爽朗,對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卻也能看出,對這些王公們而言,重要的不是吃些什麼,而是胤祺的這番作態,盡顯對他們的看重。
得到皇家阿哥如此盛情招待,遠道而來的蒙古人,無不熱血沸騰,將胸脯拍得邦邦響,恨不得此時便與準噶爾交戰,砍下些人頭得些軍功。
更有不少人,拎著盛滿酒的粗瓷碗便到了胤祺面前。
胤祺瞧著缺了個口的粗陶碗,這輩子他都沒見過這麼簡陋的酒器,但他眉頭都沒皺,接過酒,仰著頭,一飲而盡。
“好!”人群中傳來鬨然交好之聲。
隨著這杯酒入口,好似開啟了什麼閥門,無論是認識不認識的,都拎著酒來與胤祺喝。
饒是酒壇裡全是濁酒,度數並不高,一杯接一杯的下去,胤祺也很快浮現出醉態。
持續不斷烤了數個時辰的羊肉終於熟透,班第歘地一聲從腰間抽出腰刀,薄薄的刀刃寒光四射,班第黝黑的臉被腰刀照著都白了幾分。
班第手腕舞動,幾下間,烤全羊身上最好的部位被片成了薄薄的幾片,放在粗陶盤子裡,首先盛到了胤祺眼前。
胤祺接過盤子,將上頭的肉逐一遞給蒙八旗的旗主,揚聲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今日請眾兄弟同食。”
“同食!同食!同食!”應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胤祺文縐縐說的話,臺吉們沒有聽懂,但他們聽明白了同食便夠了,一個個的大笑出聲,吩咐身邊人將羊肉片成薄薄的片,給諸位將士全都分了下去,即使最小的小兵,都沒有錯過。
肉雖不多,卻是貴人親自送來他們帳子裡的,小兵們捧著那一兩片肉,對胤祺感激涕零,恨不得為他五體投地,無一不在心裡發誓,戰場上一定要鉚足了勁,必不讓這位阿哥失望,一個個的使勁嚼著羊肉,好似在嚼著準噶爾人一般。
日落月升,夜幕中只見著一個個的篝火堆,火光照亮黑沉沉的半邊天,若非胤祺提前令人往宮中送了信,城裡還不知會如何如臨大敵。
然而此時,城門關得緊緊的,沒有人打探蒙古人營地裡發生了什麼,即使遠遠的聽到唱歌叫喊之聲,也只裝作不知。
胤祺親自用匕首削了幾片肉,放入口中,這羊肉被烤了數個時辰,早已烤透,外皮焦脆,肉質細軟,一口咬下去,飽滿的汁水好似要從嘴裡溢位來,盡管只淺淺地灑了一層鹽,卻格外有著一番粗糲的滋味。
這樣做味道不錯,等明兒個閑了,也在院子裡支起這麼一攤,讓黛玉試試新鮮的風味。
胤祺吃著這羊肉,心思已經飄到了黛玉的身上,盡管黛玉身子弱,吃不了兩口,但只要她能嘗試下滋味,便足夠了。
“五阿哥,來,喝酒!”胤祺正低頭琢磨著,突然背上被大力拍了一掌,他一個踉蹌往頭走了兩步,好容易穩住身形,回頭見著的卻是已經喝得臉紅脖子粗的策稜,策稜見著胤祺不穩的腳步,也失了上下尊卑,一把將胤祺的脖子摟住,在他耳旁大笑:“哈哈哈哈,你醉了!”
“哪裡醉了!”許是這粗糲的風格也讓胤祺放開,他一把將策稜推開,擼起袖子,從地上又拎了壺酒,重重地將封口拍開:“喝!誰不喝誰輸!”
蒙古漢子最受不得激將法,聽胤祺這麼一說,都摩拳擦掌起來,小尚且不敢過來湊熱鬧,那些親王、郡王、臺吉,全都圍了過來,大聲嚷嚷:“喝,不醉不歸!”
胤祺毫不猶豫地將碗接過,與諸人痛飲起來,原本是想灌醉胤祺,喝到最後,也顧不上誰和誰喝,總之都是袍澤,見著人便往對方嘴裡倒便是了。
開頭還用的碗,等到最後,不少人直接拎著酒壇子便往嘴裡倒,直到月上中天,除了哨兵,全都醉倒,這場狂歡才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