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與五公主悄悄掀開馬車上的簾子,只見外頭聲勢震天,數千匹馬分散在草原各處,遠遠望去,只見一個又一個的小黑點,蒙古王公們穿金戴銀,極為鄭重地恭候在康熙的車架前,隨著禦輦往駐紮之地走去。
蒙古各部來得早,他們早就劃分好了各部的地盤,當然,其中的切磋也少不了,康熙的禦帳在各部中間,被環繞著,圍著康熙禦帳,四周紮著後妃、阿哥、親王的營帳,再外面,則是隨駕大臣的帳篷。
康熙從鎏金的馬車上跳下,那矯健地身姿得了蒙古王公的大聲稱贊,他在草原的朔風中,受了迎上來的蒙古王公們禮,朗聲笑著:“都是好兒郎,明日裡我們便在此圍獵,看誰能拔得頭籌。”
叫好的聲浪震天響,黛玉只覺著耳中全是嗡嗡聲。
她與五公主對視一眼,五公主皺著眉頭,用嘴型說了句“好吵”,卻也沒有法子,只能催促著馬車盡快將她們送到帳篷中去。
亂糟糟地折騰了一通之後,黛玉與五公主終於在帳篷中坐下,五公主帶來的宮女與雪雁正忙忙碌碌地將行李歸置好。
歇了許久,黛玉酸軟的身子終於舒適一點,正準備喊上五公主去向皇太後請安,就聽到皇太後那頭的傳信,科爾沁的親王、郡主們正在皇太後的帳篷中,請安取消。
皇太後嫁入愛新覺羅家數十年,已經許久沒有回到草原,更沒有見到家中如此多的親人,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來拜見的兄弟以及子侄身上,除了將胤祺叫去陪客,將其他妃嬪公主們的請安都取消了。
黛玉與五公主對視一眼,一直繃緊的弦鬆了下來,筆直的肩也微微耷拉了下來,舟車勞頓之下,想要一如既往的維持儀態,實在艱難。
雪雁手腳利索,已經將床鋪好,黛玉見著便打算躺下歇息。
然而雪雁滿心滿眼都是黛玉,她苦口婆心地勸道:“姑娘,到底用些膳,免得壞了脾胃,晚上難受。”
黛玉垂著頭,懨懨地說道:“今兒個到處都是亂遭遭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吃上東西,好雪雁,你就讓我先躺躺,一會兒他們將餐食送來,你再喊我起來。”
雪雁連連搖頭:“姑娘,您素來睡得便輕,一會兒喊醒您,夜間又要走困,您等著,我現在就去盯著,怎麼也能給您找到些吃的。”
說完,雪雁便掀開帳篷,往外走去。
五公主瞧著雪雁的背影,嘆著說道:“你這丫鬟倒是個好的,還是你會調教人,我身邊就沒有這樣的貼心人。”
五公主在寧壽宮長大,身旁伺候的人全是皇太後派去的,五公主這話傳出去,未免有怨懟之疑,雖說此時帳中只她們兩人,這話卻也不是能輕易聽的。
黛玉垂著眼,笑了笑,輕描淡寫說道:“不過就是個粗手笨腳的丫鬟罷了,當不得您的贊。”
五公主正與乳母嬤嬤慪氣,一時不察多說兩句,話剛出口便知失言,只咬著舌頭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聽到黛玉輕飄飄地將這話揭過,她才訕笑兩聲,不再言語。
正在這時,才出去沒多久的雪雁又掀開簾子,一掃愁容地走了進來,她身後是端著幾個拎著食盒的小太監們。
“五公主,姑娘,”雪雁屈膝行過禮,一拍手便讓小太監們將食盒放下,親自將食盒中的菜一盤盤盛出:“晚膳好了,多少用上幾口,免得晚上難受。”
五公主身旁伺候的宮女也出去領晚膳了,現在仍未回來,黛玉憑著臣女的身份,並不可能比五公主早領到晚膳,雪雁帶來的這份,想必是胤祺特意囑咐著送來的。
黛玉抿著嘴,悄悄笑了,拿起筷子起了幾口,受了胤祺的心意。
五公主同樣也看得分明,五哥在被皇太後叫去,與科爾沁見面時,還能分出心神關照黛玉,這份體貼,實在讓人羨慕。
五公主痴痴地想著,也不知未來的額駙會是何人,能不能做到這般。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緒,悄無聲息地用完膳,各自去歇息。
草原的夜晚較之京城更顯蒼涼,月亮在天上只有彎彎一道,時不時的就被飄來的雲朵覆蓋,舉目望去,只見望不到邊際的黑沉沉一片,偶爾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聲狼嚎。
呼嘯而過的風拍打著帳篷,上好的牛皮帳篷被吹得獵獵作響,黛玉躺在厚厚的狼皮褥子上,迷迷糊糊想著,胤祺隨著康熙徵戰噶爾丹時,是不是也見過了同樣的月,吹過了同樣的風。
夜很長,黛玉被夜間惱人的聲音吵得一晚上沒睡好,再睜眼,兩個眼睛下全是厚重的青黑,這將五公主唬了一跳,她瞧著憔悴些許卻愈發我見猶憐的黛玉,擔憂地問道:“要不今日你在帳中歇著,皇祖母那兒有我呢。”
黛玉蹙眉打量著鏡中的面容,吩咐雪雁將脂粉拿來,好生遮蓋住,輕柔笑道:“不礙事的。”
見著五公主還要勸,黛玉彎起唇,笑著說道:“更何況今日裡有圍獵,這樣的熱鬧我可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