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心軟的神
月光照耀下的夜晚。
中原中也雙手插在兜裡，順著貧民窟並不算太幹淨的窄路往前走。他忽而回過頭，視線準確地落在了後方距離自己不超過五步的位置。
“你既然是要去找自己的兄長，那現在一直跟著我做什麼？”他開口問道。
跟在後方的少年臉上絲毫沒有被質問的心虛。他搖頭說道：“現在肯定跟不上哥哥了，半夜去拜訪的話也很失禮。所以我要跟著你。”
“你的兩句話前後有什麼因果關系嗎？”中原中也完全不能理解對方的話語邏輯。
有著一頭石青色微卷發絲的少年微微歪頭，食指的關節輕點在自己的下巴上，半垂下那過分漂亮的眉眼，做出了思考的表情。
“因為剛剛一時間很激動，對你說出了一些過分的話，但你本來卻是幫助了我的。”天谷晃說，“所以，我跟著你，是想跟你說一聲抱歉。”
他忽然這樣認真地說話，讓中原中也同樣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自有記憶以來，他就在鐳缽街生活。貧民窟的人們普遍並沒有受到過高等的教育，尖銳的敵意和粗俗的下.流話才是常態，所以，中原中也並不習慣於其他人帶著禮貌與溫柔的詞彙。
中原中也把目光落下別處，有些別扭地說道：“既然你已經道了歉，那就不要跟著我了。”
他轉過身，就要離開這裡。然而，另一個人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有什麼事是需要我去做的嗎？我想報答你。”天谷晃一字一句地說道，吐詞相當清晰，“等把你的幫助回報完以後，我就不再跟著你。”
“……你現在不跟著我就是最好的報答了。”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最後低聲嘟囔著說道。
“你剛剛說什麼？”天谷晃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指了指自己，說道，“我左邊的耳朵沒有聽覺，可以請你大聲一點嗎？”
“難怪……”中原中也恍然，難怪對方剛剛一直都微微側著頭對著自己，神色很專注，應當就是在認真聽自己在說的話。
“我是說，”紅發的少年抬高了聲音，面向著這個看起來柔和又脆弱的“女孩”，“你可以暫時跟著我。”
他最終還是心軟了，並沒有將對方丟在橫濱街頭黑漆漆的巷子裡。
“真的嗎？”天谷晃頓時彎起了眉眼，露出一個顯而易見的開心的笑容，桃花眼在此刻的黑暗之中也顧盼生輝，“你真好。”
“咳……”中原中也微微別過臉，耳朵尖有些發紅，“我可以先帶你到我的臨時住處去。”
“嗯。”天谷晃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
雖然找到兄長是很重要的事，但是，天谷晃同樣覺得，或許可以偶爾在世界上停留下來，看看這裡的風景，也許就會像是上一世那樣結交到好朋友呢。
“等一下。”中原中也說。他將自己的連帽外衣脫了下來，遞給了衣著單薄的另一人，“把它穿上。”
天谷晃拿著這件衣物，有些疑惑地照著對方說的話將衣服套上，說：“可是，我不冷啊。”
“只是因為你現在太顯眼了而已。”中原中也伸手，將帽子往上一拉為對方戴上，遮蓋住了他的頭發和大半面容，只露出了小巧的下巴和淺色的唇。
“有嗎？”天谷晃後知後覺，“難怪這裡看我的人比之前在超市的市場裡的阿姨和姐姐還多。”
“他們可並不是出於好意。”中原中也說。他們兩個的年齡相仿，身量也相差不多，而對方的身形很瘦，他的外衣套在對方的身上也顯得有些空蕩。
雖然說是住處，但是中原中也在這裡所住的地方也只是最普通的木質棚屋，上面被糊了幾層紙作為遮蔽。他們開啟門走了進去，裡面擺放著一張矮床和一個櫃子，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的傢俱了。
“因為住宿很貴，所以只是在這裡湊合一下。”中原中也的表情有著細微的尷尬。
他自己並不在意這樣的環境，但是在天谷晃將頭上的帽子放了下來之後，他站在這裡，就更像是不小心誤入到這裡的落難的小姐，將這個地方照亮了。
天谷晃臉上也帶著天真的好奇，他的確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
“這裡很好。”他真心實意地說道，“你這裡很幹淨也很規整呀。”
這裡的環境雖然簡陋，但要比周圍路上所見到的用紙箱棲身的流浪漢要好許多，頭頂上也是真實的木材，而不是隻用一根棍子支起塑膠布作為棲身之地。
“我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你先留在這裡，床可以休息。”中原中也囑咐說道，“不要給其他人開門，周圍的人都知道我的名號，他們也不會敢闖進來的。”
天谷晃乖乖地點點頭。
這樣聽話又好騙的樣子，讓中原中也一時之間有些慶幸，自己當時正巧到了那裡，否則現在對方就不一定被那些流浪漢或者組織成員擄走帶到哪裡去。
他踏出了門，將門仔細的關好，這才離開了這裡，將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