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兩天,夏松濤就來到了錢樂所開的小超市,這裡是政府開發的新區,距離市裡較遠,交通尚不太方便。錢樂的新家在一個安置小區裡,所謂的超市,也就開在這個安置小區外面一個不大的門臉裡。夏松濤去時,裡面的人不多,所以錢樂正悠哉悠哉地躺在一個躺椅裡打著遊戲,結算臺邊坐著一個與他長相十分相似的中年婦女,應當是他的母親,正笨拙地為一個客人一樣一樣地算著價錢。
那客人走後,錢樂的母親先看到了夏松濤,趕忙熱情地招呼了一聲:“有什麼需要的,裡面看看。”
夏松濤四處轉了轉,隨手拿了瓶水,結賬時,他先是掃碼付了錢,又從羽絨服內裡的口袋中拿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了錢樂的母親。錢樂的母親有些莫名其妙地讀著卡片上的字,當看到律師二字時,忙笑著把名片還給夏松濤,說:“我們不需要。”
“不是給您的。”夏松濤指了指仍舊躺在躺椅上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錢樂:“這是給錢樂的。我是東正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夏松濤,代表我的委託人梁小億小姐來跟錢樂先生談談。”
聽到梁小億三個字,錢樂“騰”地從躺椅上坐起來,又因為那椅子晃啊晃啊的,他站了半天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並且將旁邊桌子上放著的一瓶水打翻在了地上。
錢樂的媽媽忙去收拾,錢樂走到夏松濤面前:“你誰啊?和梁小億什麼關係?”
夏松濤又取出一張名片遞給錢樂:“我是梁小姐的代表律師,請問您是錢樂先生吧?”錢樂點了點頭,夏松濤便繼續說:“鑑於您在她的工作單位張貼不實資訊的大字報給梁小億小姐的生活帶來極大負面影響,我謹代表梁小姐過來跟您協商處理此事。”
錢樂的臉立刻垮了下來,不屑地說道:“怎麼了?她玩弄我的感情,還不讓我說了?我就是把她的醜事說出來讓大家知道,免得再有人上當受騙。”
“您說她玩弄您的感情?可有證據?”看著錢樂茫然的表情,夏松濤又說:“比如說她收了你什麼禮物?或者跟你一起吃飯旅遊的照片?或者有人證也行,證明她跟你在一起過。”
“我跟她求過婚啊,買過兩個鑽戒呢,還有花。”錢樂說起此事仍是非常氣憤:“我對她那麼好,她居然跟著一個女人跑了,你說我氣不氣?”
“禮物她收了嗎?據我所知,你跟她前前後後求過三次婚,她都拒絕了,禮物也沒有收。”夏松濤努力憋住笑,拿出一個律師該有的專業度,又說:“再說你投訴她跟同性交往同居之事,據我所知她跟那個女孩只是室友的關係。”
“她們都,都親了。”錢樂撅起嘴,跟夏松濤演示著當時的情況,又說:“我親眼看見的。”
“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還是很深入地親吻?”夏松濤看著錢樂就知道他沒有任何戀愛經驗,所以他逼著自己又解釋了一下:“就是,舌吻?”他看見錢樂有一絲怔忡,又道:“你可知道,對於女孩子來說,要好的閨蜜之間親親抱抱不足為奇,她們連上廁所都要約著一起去的。”
錢樂不說話了,兩個人雖然不是蜻蜓點水的,可也沒到伸舌頭的地步,這女孩子之間真是奇怪,搞得他都誤會了,可瞬間,錢樂又樂了:“這麼說,她們沒談戀愛?所以梁小億還是喜歡男的?我是不是又有機會了?”
這真是奇葩中的戰鬥機,夏松濤忍不住暗暗吐槽,女孩為了躲他都假裝出櫃了,他怎麼還能這麼樂觀地以為自己有戲呢?
“你等等。”夏松濤無奈地又開口:“對於你在新理念門口貼大字報的事情……”
錢樂一聽梁小億還單身,心裡已經美滋滋起來,他當然不能讓她知道大字報是自己貼的,於是立刻矢口否認道:“不是我貼的。”
夏松濤終於有了一絲的不耐煩:“我們有監控。”
錢樂張了張嘴,知道沒辦法為自己辯解了,只好擺擺手:“那有怎樣?”他指了指自己的這個超市,頗為自豪地跟夏松濤說道:“有這麼個超市,她就是沒了工作又怎樣?”又指了指他身後仔細聽著二人對話的媽媽,說道:“我媽年紀也大了,她來了我媽也就不用來幫忙了。”
夏松濤無語地撓撓頭,再看看錢樂身後的媽,她聽了兒子的話竟然笑得裂開了嘴,有其母必有其子,夏松濤終於知道錢樂這二桿子精神是遺傳誰的了。
“錢先生,”夏松濤加重了語氣,說道:“你在我的委託人梁小姐工作的地方張貼不實資訊,已經構成了誹謗罪,梁小姐準備對你提起訴訟,另外你對她的跟蹤和騷擾已經對她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威脅,一旦法院受理了誹謗一案,她便可向法院申請對你的人生禁止令。”
錢樂顯然沒有轉過這個巨大的彎,他看看夏松濤,又看看已經笑不出來的媽,才問:“她告我?”
“是的。”夏松濤從包裡掏出一沓資料,裡面全是從監控上截下的照片,有錢樂貼大字報的,有他求婚的,甚至還有他埋伏在梁小億小區的花叢裡的照片,可謂是證據確鑿。夏松濤見錢樂終於露出一點緊張的表情,立刻又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第二款規定,凡構成誹謗罪,破壞了他人名譽,情節嚴重的,可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錢樂終於失去了他所有的氣焰和委屈,拿著那幾張照片,手開始止不住地發抖。錢媽媽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撲到夏松濤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律師啊,你可不要告我兒子,他可不能坐牢。你要告告我,這些餿主意都是我給他出的,我就是看他太喜歡人家姑娘,所以……律師啊,你抓我,抓我好了。”
“我無權抓人。”夏松濤見嚇唬地差不多到位了,又對錢樂說:“之所以梁小姐還沒有起訴,就是想給你個機會。”
“你說,你說。”錢樂還沒有開口,錢媽媽先激動地說道:“不管怎樣,我們都做,要錢,要錢也可以的。”
夏松濤安撫了一下錢媽媽的情緒,又看向錢樂:“你的態度呢?”
錢樂一把將那沓子照片摔到桌上,恨恨地說:“好,我答應,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