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將那黑貓從腿上放下去:“出野,多大了,沒半點規矩?”
那黑貓在一旁幻化出人形,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眉眼尚稚嫩,他撇了撇嘴道:“你好久沒來了,一來就管我規矩?”
彤華道:“再這樣沒規矩,你就繼續給我待在這兒,別想讓我帶你去定世洲。”
出野懵了。自打她五十年前給他買了魚吃,這些年每每來此處,他都要來找她,問她何時可以帶他走,他願做她的部下。可是彤華一直說他性情頑劣,不適合去定世洲,要他在此處磨煉心性,順便替她查探。
他年紀到底小,從小長在山野,性情頑劣,聞言急了,又扯著彤華衣裙上的飄帶滾了過去,胡攪蠻纏地鬧她:“我不要,你帶我去罷,我聽你的話……”
“我看你這只野貓不想活了!”
出野眼睛一翻,想,討貓厭的人又來了。
門霎然推開,陵遊裹著滿面怒氣一掌襲來,正對著出野而去。
出野想都沒想,拉著手裡那根帶子就往彤華懷裡躲,顯然是這一幕已經經歷了太多次。
這麼一來,陵遊只能收手,改為拉他的動作:“給我起來!”
誰的身上你都敢躺啊!
陵遊看著這只貓就來氣,撒嬌就撒嬌,當個寵物逗個開心也算了,偏偏就喜歡幻化成人形沖彤華撒嬌。貓兒能鑽彤華身上,人可不行!陵遊每每見著就來氣。
他還就納了悶兒了,這東西是怎麼討了彤華喜歡了,居然由著他這麼胡來?
彤華拍拍出野,把他提到了一邊,沒讓他再繼續膩著自己,然後問他道:“說正事罷。蒙山的禁制,你查得如何了?”
她在天界的事務不少,身體也支撐不住,若非在人間有謀算,其實不大在人間長留,這些年也是為了原景時才常來人間。五十年前她偶然經過此處時,才發現蒙山上有些古怪。
之前她幫衛暘打仗,四處奔波,倒是沒發現此處有一道禁制。再來時出現的這一道禁制,便顯得很古怪了。
因是機緣巧合,她與出野結識,留他在此處幫自己看著這禁制的異常。出野平時偶爾在酒樓幫忙,說要修煉時就躲到山上去暗暗查探。為防出野有注意不到的地方,後來她還另派了傾城來查過。
蒙山上森林極為茂盛,以致此地成為極大的木材出産地。傾城是花靈,本體屬木,覺得奇怪,但明面上並查不出什麼,所以後來同她說,或許蒙山地下有些古怪。
果真,出野同她道:“那道禁制很奇怪,攔不住凡人,可是有些道行的修仙人或異術士卻會被迷霧圍住。獸類妖類精怪也都無礙,可是修為高些就待不住了。我也是因為修為淺,才能在裡頭鑽來鑽去,不過也沒找出什麼不妥來。倒是最近這段時間,禁制更強了些。”
蒙山之所以取此名,便是因為山上大霧終年不散。那道禁制就是借大霧做文章,擾得人暈頭轉向,以防有人查探。
照理說,出野這樣修為尚淺不起眼的小妖,是不會被阻礙太多的。但他也覺得麻煩,就說明設下禁制的人加強了限制的力度。
彤華猜到了原因,微微偏頭,目光涼涼地對陵遊道:“你的分寸把握得倒是好。”
因之前彤華與昭元相爭,陵遊暗地裡給菁陽宮找了不少麻煩,如今看來是惹怒了她的這位好姐姐。試想若是放在從前,她怎麼會這樣明目張膽地對付她?
陵遊選擇閉嘴。
用完飯,幾人告辭離開,出野笑著和老闆打招呼,說過幾日來幫忙。老闆笑眯眯地向彤華誇他,說他這些年來幫了自家不少,引得出野頗為自得。
他們走了出去,街那頭卻有一輛小車拉著幾簍魚來。車前的老叟一雙老眼看著街角消失的那道紅色身影,身影頓了頓,一時愣在了那裡。
老闆才送走了彤華等人,轉了一圈就看見了老叟,他趕緊迎過去:“這麼晚了,咋是您來送魚呢?”
老叟眼前消失的那個身影與許多年前雨中的那個身影重合了,他抓著自己兒子的手臂,顫巍巍把魚從車上取了下來,問:“童姑娘也有幾年沒來過了罷?”
老闆拍了下腿:“嗨呀,童姑娘方才來了,剛走!不知道您老要來啊……”
他複又壓低了聲音:“那出野小子是個小貓妖,心地良善。這位童姑娘莫不是也是個……”
他見老叟沒說話,又道:“我都長了四十多歲了,這童姑娘來了這麼多回,怎麼模樣都不變啊?我打小記事兒,她就這麼副模樣……”
老叟沒說話,看著魚簍。這位姑娘來過許多次蒙城,每回都到他家吃魚,每回他都是從自己親自打的魚裡,挑最肥最鮮最嫩的那條給她親自做。
後來兒子接手,他也沒怠慢。這些年老了,掌不住勺兒了,隔幾日打兩條魚還是行的。
這簍魚才送來,而她已走了。
李老三心裡知道,是她叫那小貓留下來幫他們,那小貓幹活兒勤快,給他們幫了不少忙,招攬了不少客人,不然這酒樓也做不到今日,李家的招牌,也響不到這樣的地步。她幾次來,都要問問他們的生意。他心裡是感激她的。
這簍魚沒叫她吃到,不知道自己還等不等得到下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