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剛離開家中,秋菊才不過十歲。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非常明白自己是要去當丫鬟了。
來陸府的第一日,她也被領到這間書房內,得知自己未來的主子叫陸念安。
臨走前,那位著白衣的少年,卻靜靜看了她一眼,忽得開口提醒她——北院內剛離開十二個丫頭。
這是秋菊第一次來當丫鬟,聽見這話,頓時被嚇得不清。
陸家給出的月俸是極高的,若是她不能留下來,便又要回家照顧弟弟。
……
此刻她出神之際,陸祈仍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淡聲道:“阿念心性稚嫩,還不懂什麼是為了她好。”
“今日之事,作為兄長再去同她說,她大抵是嫌煩得。”
秋菊很快明白他的用意。
一時感嘆作為長兄,陸祈的確是負盡了責任。
不止他看出妹妹的變動,秋菊同樣察覺到陸念安對沈淮安的關心。
或許還沒到喜歡的地步,但開始同情一個人,便是極危險的。
要說起來,沈大夫人的確不錯,可若是嫁人,家世自是最重要的,一個窮書生,怎會是良配呢?
這話本不該她們這些丫鬟來說,但既是公子提了,秋菊也不憋著。
她並不隱瞞,將陸祈的原話說給陸念安聽。
“我哪有嫌哥哥煩……”陸念安先是反駁,轉過頭瞧見秋菊的神色,忽然間意識到什麼,後知後覺道:“那秋菊也覺得哥哥說得對嗎?”
“小姐,”秋菊嘆聲氣,解釋道:“你知秋菊一直是和小姐站在一邊的,但秋菊的確也覺得,小姐不應再和沈大夫過多接觸了。”
陸念安無意識揪住綢被,低垂下眸:“我只是將沈大夫當朋友的。”
“那可是隨意一個人,小姐都願意當掉發簪去救?”
“也沒有,”陸念安眨眨眼:“但我同沈大夫也算是相熟,不能坐視不理。”
“小姐自是心善,”秋菊笑道:“但公子說得也沒錯,小姐同沈大夫家世懸殊,一個深陷泥澤,需要小姐當掉發簪去相救的人,做朋友都不適合。”
“連朋友也不能做嗎?”陸念安有些迷茫了。
秋菊轉而安慰她:“小姐你只是現下還不懂,以後就會明白的。”
“怎都說我不懂,”陸念安是極聽勸的,現下只嘴上哼了幾句,很快便糾結著悶聲道:“好吧,我明日同哥哥和好算了。”
休沐期間,陸祈多數時間都呆在書房內,鮮少有人過來打擾。
今日一早,陸府內卻迎來一位客人。
青竹有些猶豫要不要將他帶入府中,林振察覺道,只好懇求了幾聲。
頓了頓,青竹想到昨日,還是將他帶進了西院。
西院總是更為沉靜,院中只一些綠樹,看不見花的色彩。
書房內整齊有序,陸祈坐在一側,正午的暖光散入,將淡色白衣染上了幾分昏黃。
他視線淡然落下,林振很快緊張起來。
昨日叔父還特意同他提及過這位陸大人,結果他連這麼個小事也搞砸了,林振下意識哆嗦著,解釋:“陸大人,昨日著實是意外,小的只是去要個債,也不知綠坊街的人會替他報官,那幾個捕快過來時,小的也很迷茫。 ”
一想到那幾個捕快竟敢要陸祈妹妹的發簪,他一時打了個寒磣,不敢細想。
正恐慌之時,陸祈只是掃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眸色寡淡,並未多說。
青竹瞭然,便將林振帶下去,見他緊張地緊,隨口又道:“你走吧,陸大人不欲追究。”
兩個人走及院中。
迎面而來的陸念安身著粉衣,她沒有忘了要同哥哥和好,此刻手中還捧著一簇嫣紅的花,眸間清澈。
抬眸,陸念安先是瞧見了青竹,才瞧見青竹身旁,身姿臃腫的林振。
她顯然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