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長勢極好,正午,園中一片綠意盎然。
送走了陸念安,守在廊外的青竹已經滿頭大汗,他費力地擦了擦,上前提醒:“大人,您的傷……這兩日都未上藥,王太醫已在西院等著了。”
陸祁卻未動,沉吟片刻,問道:“我今日同從前,可有何變化?”
“啊?”青竹雖有疑惑,但還是如實答道:“除換上了這身官服以外,大人同從前無二。”
“是嗎?”
陸祁靜站在廊下,一貫平靜的眸間,卻罕見地有些出神。
想到方才,她淚眼朦朧說要走得樣子。
明明什麼也未做,卻還是將她嚇哭了。
還真是……嬌氣。
從回憶中抽離,眼前只剩下空蕩長廊,陸祁的神色驟然冷了下來:“三日以後,拿令牌去將城外的那支暗衛調回來。”
三日以後,新帝昭示天下的日子,即便再有人不願,也不該擺在明面上。
青竹心知該怎麼做,點頭應下後,到是又憶起另一件事:“張大人昨日遞來訊息,問周越如何處置。”
……
日光太烈,行到半路,陸念安已被曬得暈暈乎乎。
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問柳姨孟姨何時來,她有些煩悶了,但到底還是好奇,糾結了瞬便沿原路走回。
轉角口,沒等她側過身,聽見耳邊落下週越二字。
屏住呼吸,陸念安下意識止步,聽見耳邊落下一道冷漠至極的男聲,居高臨下道——
“再讓他多吃些苦頭。”
像被人用冰水沁進骨子裡,陸念安愣愣抬眸,等再回過神時,只覺得方才那點熱氣全然消散。
她控制不住地讓自己去往壞處想。
回西院的路在反方向,陸念安靠牆躲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有些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長廊上幾道人影盡數散去,只她仍然未動,最後還是陳嬤嬤發現了她,驚訝道:“小姐怎麼在這兒?”
陸念安聞聲看去,整個人焉巴巴的,臉頰有些慘白,無力著:“嬤嬤?”
“哎呦我的小姐哦……”陳嬤嬤忙彎下腰扶起她,她身子骨軟,被人輕輕一拉便柔柔倒了過來。
陳嬤嬤僵了僵。
從前只當她還是個孩子,現下一看,卻怎麼看怎麼不是滋味。
小姑娘一雙眸生得過於清澈,總叫人忽略她嬌媚的相貌,鼻尖秀氣,唇是殷紅的,偶爾掉幾滴眼淚哭幾聲,怕是誰也受不了。
有些事情一旦捉摸到些蛛絲馬跡,便再繞不回原樣,她看向陸念安的神色便越發不自然。
被這般打量,陸念安心下生出幾分怪異來:“嬤嬤怎麼了?”
陳嬤嬤搖頭,抬手撫了撫她的發:“是夫人有話要對小姐說呢。”
步轉迴廊走向裡屋,推開門,一眼看見案桌上鋪著長長的佛經。只是整齊排列的小字上,有墨點暈開,突兀極了。
可陸夫人最是愛惜這份佛經了。
心下的怪異加重,沒等陸念安想出個明白,陸夫人將佛經隨意合上便朝她走來。
在後宅多年,陸夫人很少會露出這樣凝重的表情,眉眼沉下:“阿念,我做主替你兄長指樁婚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