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陸念安摸著心口的位置,隱約意識到自己是何處正在難受。
此時夜風柔和,今夜的屋中有些悶,秋菊將木椅放回角落,轉過身,抬手支起來窗戶。
夜色繾綣,時候已不早了,秋菊用剪子剪掉燈芯,打算讓她自己靜一靜:“小姐先歇一歇。”
陸念安點頭,乖巧地模樣,卻未曾移動。
她努力抓住心底的那一絲難受,就這般迷糊熬了許久,月光落在床側,她看著那抹銀白色,就是覺得不舒服。
可能秋菊說得對吧,對妹妹的喜歡和對妻子是不一樣的。
妹妹是曾經最親密,長大以後卻要疏離的存在。
可她對哥哥的喜歡始終如一。
哥哥是曾經最親密,長大以後也要同樣親密的存在。
沒幾日,繡房裡送來新制的春衣時,連帶著將夏衣的花樣也拿來了。
製衣的嬤嬤是細心性子,將那些紗絹綢緞一層一層的疊好,都是時下最新盛的料子,光澤細膩,觸感柔軟,是很輕薄的布料。
當陸念安用指尖滑過柔軟的輕紗時,她忽然發現,這個春天竟然就要過去了。
一時間難免多想,嬤嬤見她出神,卻是誤解了意思:“若是繡房送來的花色小姐不喜,過幾日還有一些月華錦,到時小姐在挑些喜歡的也好。”
月華錦在花色的選擇上更繁複多樣,但同時色澤要黯淡些,這樣的顏色更顯沉穩,一般來說,更得已出閣女子的青睞。
“今年夏衣怎要制這般多呢?”陸念安心不在焉,隨口問道。
方才嬤嬤拿過來的花色便不少,紗羅綢緞,軟煙絹錦,她已經看花了眼睛,確實未想到之後還有。
嬤嬤同她解釋:“是公子和夫人交待的,說是要備一些,想來等那崔氏過門以後在準備,是有些晚的。”
崔氏。
她最近好像時常聽見這二字,陸念安抵在軟紗上的指尖微顫,下意識皺起眉來:“那哥哥是也要給崔氏制新衣嗎?”
小姑娘家聲音嬌氣。
嬤嬤也是有孩子的年紀了,聽見這聲稚氣地不滿,一時間想起自己家的孩子:“這訂婚呢,需要的東西可多著呢,錦羅綢緞當不能少,金銀玉石也不能少,不光是要備新衣,還得很細致地將所有所有物件一一備好,是要提前許久來備的……”
“那阿念呢?”陸念安喃喃自語:“阿念還有新衣穿嗎?”
嬤嬤被她問得茫然,她是繡房裡的老人,這些年一直只替陸念安製衣裳,也將她當成了半個孩子,忙止住話頭:“小姐自也是有的呢。”
木製託盤上,精巧華貴的料子被擺在一起,過幾日還會多出一部分月華錦。
陸念安才反應過來自己問出了什麼問題,懊惱地低下頭。
“那小姐在看看這花色……”好在嬤嬤並未在意她那句話,重新絮叨起來。
陸念安聽她說話,聽得很認真。
午後的陽光無比溫暖,她一邊聽著,慢慢的心不在焉起來,轉而望著西院的方向——方才是她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意識到,娶妻到底是何意思。
是哥哥替她準備的新衣,也會妥帖地給妻子備好,是哥哥從宮中帶回的首飾,也要給妻子備一份,他們會成為這世間最親密的人。
可是陸念安不想要這樣。
送走了繡房裡的嬤嬤後,室內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安靜,只偶爾傳來秋菊整理春衣時,發出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