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整整一個春,她指尖都是紅的,她也如現在一般同哥哥抱怨。
哥哥卻會將指腹抵她初生的繭上反複摩挲,他手掌很寬大,骨節分明,指腹上有厚厚的繭子,抵在她指尖時,陸念安總是覺得又癢又舒服。
時過經年,海棠花的仍舊花期很短,這一年她沒有等到兄長回來賞花,琴音中止,哥哥和她有了距離。
最重要的是她……她似乎也過了要兄長陪同的年紀。
意識到這一點以,陸念安失落起來,這種失落是介於親情和什麼之間的,極其複雜的感受。
她安靜地收回手,不在抱怨指腹上的繭,只說自己前日裡聽了什麼戲。
不多時,陸夫人遣散來下人叫兩人過去,嬤嬤也過來了一趟,半月未見,一家人總是要一起吃頓飯的。
兩人便一起走上長廊,陽光穿過廊柱,散落在地的光影被分割成碎片。陸念安跟在兄長身後,亦如很久以前。
千山宛內,此時還未到用飯的時間,陸夫人坐在榻邊正喝茶,抬手時,袖擺滑落了些,露出手腕間一抹綠色。
兄妹倆在這時一前一後地進屋,今日兩人到都穿著亮色,紅衣黃衣配在一起,陸夫人笑盈盈地看著,道:“阿念來看看這是什麼?”
屋內是嬤嬤收拾佈置過的,塌上的桌案擺著一盒奶酥,盒中用九個精巧的葉子盤託著,漂亮極了。
或許是甜食總讓人開心,又或是母親還將她當孩子哄,陸念安心情好了些,甜甜笑著:“謝謝阿孃。”
她緩步走去,鵝黃色羅裙輕輕晃動,直至穩妥地坐在塌邊,方才抬手。
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案桌上,最先映入眼簾的不是精巧的糕點,而是母親放在案沿上的冊子。
……
這冊子熟悉極了,陸念安笑容忽得凝固住。
指尖微顫,她到底是忍住了,只拿起點心,什麼也沒說。
室內燃著的香已經有一會了,這香氣逐漸令人平靜。
陸夫人今日將兩個孩子又喚過來,自然不是單純的吃飯,此刻抬眼瞥在陸祈身上,緩緩開口:“祈兒,母親聽說近日陛下對你很是上心。”
當今陛下清明,暫時還未立太子。於是朝中大臣黨派眾多,各自相護,私交泛濫。
陸祈是個例外,他很少同誰家接觸,總是妥帖地做好分內之事,包括南下賑災。
許是朝中局勢過於混亂,他這抹正常卻獨特起來,陛下總是欣賞他的。
“你做的不錯……”
母親和長子的對話,帶著沉重的壓力。
陸念安拿著糕點,順著母親的視線落在兄長肩側,她&039;知道自己插不上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兄長。
五扇屏風旁,陸祈紅衣色澤鮮亮,日光打在他身側,將他襯得莊重矜貴。
這個年紀能穿得上紅衣,實在是罕見。
所以陸夫人悠悠叮囑到最後,自覺嘆聲氣:“祈兒,莫要怪罪母親絮叨,只陸家便只你了,你舅舅又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若你不在中用些,阿念往後嫁出去,都得不到夫家的敬重。”
一番話落了下來,陸念安小心打量著兄長神色,卻發現他連眼睛也未眨一下,應下一聲知道了。
語氣冷淡,態度恭敬。
他是整個上京最好的公子,行事舉止總讓人挑不出錯來,連敷衍長輩都讓人信服。
陸念安一直知道,哥哥是很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