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製衣的嬤嬤那兒,那嬤嬤卻說這春料太透太軟了,只適合做成寢衣,一次性裁了三套送來。
秋菊此刻緩慢將這料子撫平,但凡精貴物件,都需要人小心伺候,嬌貴的很。
陸念安這時入了室內,她拖了鞋履,光腳踩在榆木地板上,秋菊便收了衣服去伺候她沐浴。
今日她卻說要靜一靜,只獨自呆在室內。
陸念安其實時常覺得心口悶,可能是兄長今夜提起了旁人,這感覺更甚,她總歸是不高興了。
臨走前,秋菊見她失落,便走到角落,拿出火摺子點燃了薰香,室內彌漫氣一股淺淡的藥香,是用來安神的。
熱氣和薰香將陸念安燻得暈暈乎乎,她眯起眼睛,昏昏沉沉的。
只泡了會兒,她套著柔軟貼身的寢衣鑽進裘被中,忽得想起前日裡母親沒說完的話。
陸念安有些明白心口是為何不舒服了。
在她把哥哥只當成哥哥時,一切都很簡單。
可經年累月,時事過遷,想法竟悄然改變。
她好像變成一個不太容易滿足地姑娘。
陸念安只好壓了壓心口酸澀,努力讓自己睡過去。
雨不知何時又開始往下蔓延,水珠沿著屋簷低落,啪嗒啪嗒——一整夜就這樣流逝。
翌日清晨,秋菊端著銀盆進屋,她進屋時陸念安還未醒來,秋菊撥開水青色紗幔,喚了她兩聲,將澆幹的帕子遞給她擦臉。
陸念安沒睜眼,卻迷迷糊糊地點頭接過手帕。
此刻窗門緊閉,裡屋內有些暗,秋菊瞧著她,總覺得她眼睛有些紅,還沒細看,小姐她卻低下了頭。
秋菊便不再管她,走到角落將窗戶支起來透氣,一邊道:“小姐今早還是喝粥?”
支起窗戶以後,室內瞬間敞亮了,陸念安下了床,她未穿鞋,因著這個壞習慣,閨房內總是鋪著地毯。
柔軟的狐毛是灰白,陸念安踩在上面,點頭應了聲好。
她喜甜,早膳總是用點心配上一碗甜粥。
秋菊出門,吩咐廚房那邊將提前熬好粥送來,又折了幾枝玉蘭帶回屋中。
室內一個喝粥一個插花,是尋常日子裡最溫馨的時刻,秋菊將花瓶立在幾案上,一邊細細叮囑陸念安:“今日徐老師要來府上,小姐你抽空要將譜子看一看了,免得生疏。”
廚房送來的甜粥粘稠,陸念安百般聊賴地攪動,看見棗仁燕窩粘在一起,心下沒由來有些心虛。
就像高門大戶裡養出來的姑娘,總要有一門拿得出手的才藝,陸念安也不意外,三年前,她眾多樂器中選擇了琴。
她許久未練琴了。
昨夜一場雨而過,清早隨處可見手拿掃帚清理落葉的下人,落葉被集中在一起,堆成小山高。
等陸念安用完早膳,整座宅子的落葉已被清掃幹淨,石板上清澈透亮,微微濕潤。
徐老師也到了後院,她是典型的水鄉女子,嗓音柔,細,喜穿素淨的長袍,今日來陸府時,還給陸念安帶了一把新琴。
琴身是用極細膩的紫木而制,上了層漆以後,在日光下竟泛著淺淺的紫色光芒。
徐懷柔仔細調整好琴絃,這才將陸念安帶到琴旁,她拉開圈椅,溫柔地喚著她:“念念來試試新琴。”
這是陸念安學琴的第三年,可她實在沒什麼天賦。
此刻揉了揉額,大抵是昨日沒睡好,她頭仍舊暈乎,也沒細看這琴。
耳邊傳來老師的鼓勵,陸念安也是個期盼被老師誇獎的小姑娘,只好強打起精神,指尖觸上琴絃往外勾。
她沒怎麼用力,彈出來的音調便也顯得無力,簡直鬆散到難聽的地步。
陸念安皺起眉不解,用指尖再去勾那琴絃,她這回用了些力氣,琴音未落下,視線卻猛然一黑。
徹底昏迷以前,陸念安覺得自己聽見了琴絃的斷裂聲,還有老師喚了她幾聲“念念”。練琴的地方是一處露天庭院,寂靜雅緻,唯一的缺點是有些偏了。
陸念安平日裡不喜太多人跟著,此刻昏了過去,周邊也沒有幾人。
秋菊嚇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早有下人跑出院子去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