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姑翻身,不顧張士彥挽留的臂彎,逃離了他的懷抱,她主要是有些擔心,也有些害怕,害怕與他過分親密,又害怕她會不忍心離開,但是最為讓她害怕的是,她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思,他究竟在想什麼,他所表現出來的親暱和溫柔,都是真的嗎?
還是說,他所表現出來的溫柔的背後,又暗藏著什麼樣的小心思呢?
對於三年前,在張府發生的那件事情,和姑仍然心有餘悸,不敢再輕易的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她曾經愛過的人。
“這三年餘,未見,你怎麼變得更為冷漠了些?”眼前這和自己保持疏離關係的女子,讓他有一些陌生,她雖唯醫者,性子冷淡,但之前不曾如此冷淡。
難道這三年之間,她又經歷了,什麼事情嗎?
和姑立馬察覺到了張士彥的不對勁,她怕張士彥懷疑她的身份,心裡像揣著一個不安的秘密,又掩了掩自己手上的藥巾,解釋道,“和姑生性冷淡,幼時本為棄嬰,為師所救,跟從其習醫救人,生死別離,人心叵測,略見許多,難免淡泊。”
說者和姑又悄悄的往後,退卻了,半步。
這張府,雖說是落魄的大戶,但是仍是張王的後代,只不過門第不及從前光景。
眼前這張府的大公子,從前也是一個潑皮無賴,但為了光耀門楣,秉從父訓,收斂生性,出仕為官。
張士彥雖自幼習武,功底不錯,但氣血自封三日,還是難免有些許虛弱,起身站立時,眼前恍惚黑矇,一個趔趄,身形不穩。
和姑抬眼瞥見他如今狼狽的樣子,心中難免有仁慈之想,張士彥這人,傲嬌之心,囂張氣焰,若是他知道他被劉聰算計,在江陰失了實勢,會怎麼樣?
“我總感覺……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張士彥探到和姑眼底的欲言又止,和百轉千回的心思。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張士彥並不知道和姑是劉聰的底細,只當她有什麼難處不願意說出口而已。
和姑只是搖了搖頭,欠身準備出去,“你要去哪裡?你我旖旎已赴,幼子已育,你是孩子他娘,我是孩子他爹,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說到這裡,和姑突然笑了,或是自諷,或是覺得他狼狽的樣子也可笑,“生了孩子又怎麼樣?那不過是曾經而已。”
“你們張家從未把我當自己人,我不求母憑子貴,那是陳封老朽的思想,我只是不忍安遜年幼,在外隨我漂泊。”
和姑內心有一筆賬,她料到,劉聰不會隨便對安遜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因為他是張士彥的兒子,但是如若這個孩子不是張士彥之子,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禍端。
究其根源,還是因為與張府有關,與隴西大戶有關,與這亂世之間的兵家勢力鬥爭有關。
張士彥著一襲素白長袍,繡巾華帶,而和姑常年漂泊在外,粗布麻衣,木簪束髮。
每每和姑提及自己無法融入張氏一族,就好像點到了張士彥痛處,他並不是未曾和父母親提出聘和姑入府為妻,但都被阻撓,理由頗多,譬如,和姑身份不陰無家無勢,再者她為遊醫,無法安定,諸如此類。
講白了還是,張士彥的母親隴西辛氏瞧不上這從鄉下來的草莽遊醫,再者為了壯大張氏一族家族勢力,準備用張士彥的婚事拉攏涼州大族——陰氏。
張士彥的心痛了,這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他夾在和姑和父母之間,左右為難,難以斡旋,“我要怎麼說你才能相信我?”
即便和姑生性冷淡,加之行醫經歷所致冷淡更甚,但是對於切膚之痛,和姑難以忘懷。
“三年前,在張府,你母親冤枉我,為庸醫害人,你切我小指,以證清白,可是你是否去調查過,那致殘的藥根本就不是我開的?”這件事情,足足惱了和姑一年多,但是如今她卻平平淡淡的將此事說出來,也不知她是否放下。
氣血不足,眼前昏花,張士彥身形恍惚,一手扶上了藥臺,卻被藥爐所燙,立馬縮回了手,撐著藥桌站著。
他什麼都知道,他只知道這個詭計是母親想出來刁難逼走和姑的:“這個事情我知道所有的原委,我知道那個藥不是你開的,只是母親她為了趕走你罷了。”
一時間不知是藥效起作用,還是內力不爽,喉頭髮緊,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噴湧而出,和姑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將他的不適盡數看在眼底,並沒有出手相助。
“仍就是三年前,使致我離開的並不是這件事情,而是你在宜陽郡外,校練場所殺的一萬多人。”和姑又問,“你於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