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陌緩緩敘述。
我入境後為尚神曾元的貼身侍者,名為得風,隨他征戰千年,多次浴血,終於使五內八荒平復,清濁相分,憑如此戰功,曾元入主天階,成為首位帝君,我也成為首位護法將軍。
我擁有得風的身體,他的全部記憶,甚至是他的情感,我亦可以在關鍵時候替他做出選擇,在境中,得風就是我,我就是得風。
千年的征戰,我們手上沾染了無數的血,人的、神的、妖魔的、鬼怪的,無數怨氣積聚,若不能及時處理疏解,未來將又是一大禍患。
我欽敬著曾元帝君,亦知他的苦惱,隨他費盡心力將這些怨氣聚在葫蘆山,保得四方一時平靜。
那是我第一次到葫蘆山,說是山,其實是由四面高山圍起來的深淵之地。
蒼茫白雪上竟然閃爍著金色的光芒,那是因為,從深淵抬頭望,夜幕上拖曳著金色的星帶,光華流轉,如騰飛鳳凰的尾羽恣意的掃過天際。
身處其中,連呼吸都是清透的,這裡只有我與帝君兩個神,我們本可以騰雲又或是駕霧,可是我們相視一笑,竟然都用走的。
星帶在天上凝成了河,我們的腳印在雪中印下了路。
那一次怨氣驅趕的很完美,默契的配合更多是享受,像是我與他在唱一首古老的歌。
做好這一切後,我本以為可以過幾天安然日子,卻得知曾元帝君欲以尚神之身去祭司葫蘆山,徹底滌盪消除怨氣
我不明白!我實在不明白!
只要這世間存在,怨氣就會一直有,消除後還會再生,永遠不滅不盡。
我能為他死,赴湯蹈火絕無二話,但是,我看不了他自己選擇去死,我不明白,千年浴血使五內八荒平復已十分不易,他好好當帝君不可以嗎?為什麼要去擔心還未發生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因為徒勞的事情丟了性命?
他很信任我,我用了一些手段,很容易卸去了他的全部神力,把他囚禁在紫霄宮中,對外宣稱帝君閉關。
他還是帝君,永遠是。
粗重的天鎖被他拽的嘩嘩作響,我日日去看他,只要他答應不再身祭,我便放了他,任他處置,他從未鬆口。
後面想想,我瞭解他,他打定主意的事情怎麼可能鬆口呢?
又過了多久,我猜,他一定是太寂寞了,他沒有相守相伴的人,沒有讓他牽掛的事情,我找了幾個美姬親自送進了紫霄宮,告訴她們,好好伺候帝君。
在我關門退出的那一刻,他難得的沉默,抿著唇,被天鎖禁錮的雙手緊握著慘白,骨節越發分明修長。
那眼神,說不出的複雜,絕望、痛恨、甚至,混著幾分情愫,我心中震動,但轉眼我也顧不了這些,無論他怎麼看我,我都不會讓他去死。
後面我才知道,等我關上門後,他竟然流淚了,眼淚劃過他素來堅毅的面龐。
怎麼可能呢?他那雙眼有鷹的銳利,有火的光芒,有金的執著,可他從未流過淚,哪怕一滴。
百年後忽然下界來報,葫蘆山怨氣沖天,必須要有所措施才行。
我聽聞長留山有神器可以鎮壓怨氣,欣然前去借用,卻不想那群修仙頑固死也不讓我拿走。
理由是,長留附近若無神器鎮山,則無保黎民安穩。
我覺得很可笑,若沒有帝君,哪裡來的什麼黎民?這才幾年,就將恩義忘得乾淨?
我耽擱了些時日,殺了他們,拿了神器,前往葫蘆山。
他!竟然也在?!
我不知道他何時恢復的神力,更不知道他如何擺脫的枷鎖。
他身在祭神大陣中,操控法輪隱隱轉動,葫蘆山口像一隻巨大的嘴,用黑色的獠牙在吞噬著他的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