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顧及到顧影,陳默並沒有直接跟我開幹,而是斥責了我:“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讓我閉嘴!”
說完,他掙脫了我的束縛轉身離開,到了門口,他似乎又察覺到有什麼不妥,又回過頭來補充了一句:如果你真是為顧影好,就不要做出傷害她的事。
陳默走後我去到洗手間,本想整理一下自己,抬頭卻望見了鏡子裡的人,那是顧影的面孔。我看著自己的雙手,觸控著顧影的臉,鏡子裡的我也觸控著自己的臉;我學著顧影愁眉不展,鏡子裡的我也鬱郁不得歡;我獰笑,鏡子裡的人也用同樣的方式笑。
“你是誰?”我問。
“我?我就是你啊……怎麼,你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嗎?”鏡中人答。
“不,不對!你不是我,也不是顧影!”我盡力地剋制,這個人,不對!
“那,你想我是誰?”
突然間,她就像川劇變臉似的變成了糖糖的模樣,楚楚可憐地喊著:“媽媽,我好害怕,你為什麼不來接我放學?”
身體裡的那個不陰物體開始晃動,我的意識開始隨之搖擺。我好像聽到了趙駿亦原先諮詢室的時鐘秒針走動的聲音,又好像看見那兩尾金魚擺尾的畫面,一晃眼,糖糖又變成了小九。小九手握絞肉機質問我:“媽媽,你為什麼要殺死我?”
心中的魔鬼開始出沒,跟著那個不陰物體一起,在我的身體裡肆意遊走。我的身體,就像要炸裂了一樣,我拼命地抓著自己,從手臂到頭皮,每一寸面板都失去了觸覺變得麻木不仁。
我又在鏡子裡看到了沈楓和胡靜,那對背叛者!他們是魔鬼,他們是罪惡!可是我頭痛欲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無情的嘲笑。
“我要殺了你們!”我憤然起身,握著拳頭使盡全身力氣朝著鏡子砸去。一道血痕在破裂的鏡面駐足了幾秒之後蜿蜒流下。沈楓和胡靜消失了,從破碎中隱約又出現了無數個身影。
那些身影,讓我又懼又怕。可混亂之中,賀塍的身影又偏偏落入了我的視線,魔鬼與怪物便衝進了我的大腦,支配著渾身的血液衝進手中的拳頭,驅使拳頭一次又一次地向鏡子砸下去。
鏡子最後碎裂到容不下一個身影,直到我砸碎最後的一隻眼睛,這個世界,才徹底安靜下來。
這樣的方式,使我心裡越來越歡暢,最後隨心所欲地大笑了起來。我愛極了此刻的自己,無論是鏡中的還是現實的,我終於不用再壓抑自己的情感,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做自己了。
我看了看血淋淋的雙手,神經末端開始發揮作用,疼痛開始蔓延,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我不緊不慢地回到床邊,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進來的護士看到我和滿地的血,嚇得花容失色,驚呼“陳醫生”。
不等他們進來,我已經自己上床蓋好了被子。手上的血還在冒出來,將慘白的被子和床單都染成了紅色,就像一片片妖冶魅惑的彼岸花海。我愛極了這樣的顏色和圖騰,不經意就成了一幅畫。
陳醫生總是那麼處變不驚,那也是我厭惡他的地方。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弱點,可是像陳默這樣的人,總是給人一種軟硬不吃無懈可擊的感覺,一下就與人拉開了距離。就好像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我只能匍匐在地上仰視他。他一進門,第一時間不是來看我,而是掃視了一圈房間以及顯眼的洗手間,而後才緩緩走到我這邊。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陳醫生問。
“陳醫生,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一覺醒來……就這樣了……”
“顧影?”陳醫生的臉上顯然有些懷疑。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護士們開始幫我處理傷口,我等著陳醫生的回答。
陳醫生似乎鬆了一口氣,拉過椅子坐在我面前,等著護士給我處理傷口。
“陳醫生,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