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事 後事
牆根處的蛐蛐兒叫得綿密, 一聲聲織進磚縫裡,楊鶯時臉色一白,哭著跑遠, 聲音驚起了廊簷下打瞌睡的僕婦,揉揉眼睛朝這邊張望。
榮茵望著夜空中浮起的半彎月牙怔愣,時間過去太久, 她都快忘了自己以前也是霸道的性子, 因為七爺足夠的耐心和憐愛, 讓她一點一點卸下盔甲, 露出本來的模樣,可又和以前不盡相同。她現在霸道不再是因為害怕失去,而是堅定的知道這是屬於她的, 誰也搶不走, 她應該站出來維護。
並且理直氣壯,不用怕別人指指點點。
青竹推開院門出來,看到榮茵還在有些驚訝:“七夫人?”她忙福身行禮:“您方才和誰說話呢, 太夫人似乎聽到了哭聲,讓奴婢出來看看。”
榮茵收回視線掃向廊簷下的紅漆廊柱,那名探頭探腦的僕婦急忙把頭縮回去, 不敢吭聲。她又看向青竹:“沒誰, 母親聽錯了, 是貓從假山上摔下來, 疼得變了聲兒,你回去告訴母親, 讓她安心睡吧,我明天再來給她請安。”
“那奴婢就不送您了,您路上慢著點兒。”青竹看著榮茵走遠, 返回去關上了院門。
今晚的月光很淡,琴書把燈籠挑亮照路,兩人越過假山往回走。走到邊門,就瞧見前方有人打了燈籠迎面走來,速度很快,到近前才看清是陸聽瀾。他回到踏雪居聽陳媽媽說了後,就趕來接她。
榮茵把手放進他的大掌裡:“你忙完了怎麼不在踏雪居裡等,我馬上就回去了。”
“天黑,我不放心。”陸聽瀾揉搓她微涼的手,對琴書道:“這天早晚還有冷風,日後出門記得給夫人拿暖手爐。”
琴書應是,榮茵覺得他太緊張了,不過是有了身孕,都快五月了,哪還有人用暖手爐的,她也沒那麼嬌氣。
“聽話,你現在就是這麼嬌氣。”一隻手搓熱,陸聽瀾換了另一隻。
榮茵低頭笑了,心裡有暖風拂過,她還是喜歡七爺這樣跟她說“聽話”。
兩人說著跨過院門,過了月洞門陸聽瀾拉著她往廂房去,榮茵疑惑:“怎麼不回正房?”
陸聽瀾扶著她登上門前的石階:“方清茂來了,讓他給你把把脈。”他還是要親耳聽方清茂說沒事才安心,趁著夜色讓陳沖駕著馬車去請了來。
方清茂坐在廂房裡喝茶,拱手給榮茵請安,問了幾個問題後開始搭手聽脈。
陸聽瀾站在榮茵身旁,握著她肩背的手都發緊了。
方清茂隔三岔五就制好藥丸給榮茵送來,每一次的藥方都比上一次精進,用的藥材也是最好的,他心裡有數,算著時間應也差不多了。
幾息之後他笑了起來:“脈來流利如盤走珠,確實是喜脈,快兩月了,恭喜七爺與夫人。”
陸聽瀾緊蹙的眉頭並未舒展:“這幾日她舟車勞頓,可有礙?”
方清茂收拾藥箱:“沒什麼大礙,胎像尚穩。”
陸聽瀾不放心地繼續追問:“她害喜厲害,吃什麼吐什麼,可有辦法緩解?”
方清茂道:“害喜不用擔心,這是正常反應,吃清淡點,嚴重的話我可再製些藥丸送來。”
陸聽瀾點點頭,又問了好些問題,不知不覺天色就晚了,再說下去就要宵禁了,榮茵拉拉他的小指:“這些陳媽媽知道的,這麼晚了,你先讓方大夫回去吧。”
方清茂扶額笑道:“夫人說的是,七爺不如這樣,我回府後寫了書冊把該注意的事項列出來,連藥丸一齊送來,您看可好?”
連陳沖都在一旁憋笑,陸聽瀾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了,咳嗽一聲,讓陳沖送他回去。
廂房裡只剩下兩人,陸聽瀾許久都沒有說話,之前他聽榮茵說有喜,心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畢竟方清茂跟他說過榮茵的身子狀況,要想有孕得下大力氣好好調理一番才行,他怕她多想,一直沒有說出來。
平時也只是叫廚房日日燉了補湯來,原以為吃那些藥丸要很久的,沒想到這就有了。
“阿茵,我們有孩子了。”他把榮茵抱坐進自己的懷裡,心情實在複雜,也不知這胎是男是女,生下來像誰,他還能不能看到孩子出世。
榮茵聽著他的心跳聲,感覺到他心底的沉重,輕輕地問:“七爺,你希望是哥兒還是姐兒?”
陸聽瀾摸著她平坦的小腹:“都好,無論男女,只要是我們的孩子,我一樣歡喜。”
“我也是。”榮茵用手輕拍他的後背,“反正以後還要再生的,我想多生幾個孩子,踏雪居只有我們兩個太冷清了,你覺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