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和宮外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整個都城差點翻了個兒,太和殿裡殺氣沖天,但是離太和殿不遠的文華殿裡,薛必隆和閻致遠仍在悠閒地下棋。
這大半年來閻致遠與三朝周旋,駐守江南,徵調銀兩,遠離了都城和朝局的是非之地,也使他有時間、有機會仔細權衡一下政局。看來,當今王上是個有為之君,不僅精明聰敏,而且謀事深沉,不拘小節,得到朝廷大臣的擁戴。曹澤如果為非作歹下去,覆滅敗亡,指日可待。自己不能再跟著他走了。儘管他把徵銀的差事辦得很好,想以此來彌補以往的過失,但對這次王上召見,還是感到忐忑不安。
今日一早起來,都城裡遍地狼煙便深深刺痛地刺痛著他的神經,浸潤朝局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宮裡發生了大事,多半與曹澤蕭言他們有關。這事兒可碰不得!他想著關門避客遠遠躲開,沒誠想蕭稹偏偏今日召他進宮彙報徵銀之事。閻致遠只得硬著頭皮進了宮,竟然遇到了昔日的同僚,全家被流放到偏遠之地的薛必隆。
好端端地,他怎麼回來了。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店門口不時路過的全副武裝的兵卒和神色慌張的巡防侍衛。閻致遠細細觀察著周遭一切,心中愈加不安起來。
“閆大人,小心了,我已經連吃你兩個子兒啦。”
“哦,是啊。”閻致遠陪笑著,有些心不在焉。
薛必隆則和他不同,今日蕭稹要動手除掉曹澤的之前,就讓司馬倪將他秘密帶回都城,以便之後穩定朝局,整件事情,他都是參加了謀劃的。來文華殿陪同閻致遠等候召見,也是蕭稹的旨意。此刻,看看天色不早,估計著,那邊事情也辦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開口了:“曹澤昨天還是大將軍,一等公,世襲親王,今個,恐怕就要成為階下囚了。”
“啊?!——薛大人,你此話怎講?”閻致遠大吃一驚!
薛必隆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問話,在殿裡來回走著,“唉!造孽呀!放著排排場場的輔政大臣不做,身為先朝老臣而又不知自重,卻偏要結黨營私,圖謀不軌,欺君壓臣,塗毒百姓。還能有好下場嗎?別以為,當今王上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閻致遠更慌神了,“這……這……”他結結巴巴、吭吭哧哧,老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囫圇話來。
薛必隆突然在他面前停下了:“閻致遠大人,不知你想過沒有,如果曹澤以謀君篡逆治罪,王上將如何看你呢?”
閻致遠渾身上下,直冒冷汗,連忙上前拉住薛必隆,顫聲說道:“薛大人,我,我,啊你,你是知道我的,我對王上可沒有二心啊!”
“哼……要說你這半年來,身在江南,辦理徵銀之事,與三朝周旋,也算得盡心盡力,沒有入了曹澤一黨,參與他謀逆篡位的事,倒也不錯。可是,你身為輔政大臣,受先王託孤重任,位列曹澤之上,七年多未,你不思報先王知遇之恩,秉忠良護國之志,卻助紂為虐,甘作曹澤之附庸,置軍國大計於不顧。時至今日,曹澤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閻公,你該當如何自處呢?”
一番話,說得閻致遠如五雷轟頂,他顧不得大臣尊嚴、輔政的身份,拉著薛必隆的袍子幾乎要跪下了:
“薛大人,你,你要救救我呀!”
“如今之計,除了你自己,誰也救不了你。”
“啊……薛…大人,你說清楚點。”
“我料此刻,曹澤蕭言他們已經就擒,王上將在太和殿發落此事,你趕快去進見請罪,也許王上會法外施恩的。”
閻致遠還算聽話,說了聲“謝薛大人指教”,便飛也似地跑向太和殿去了。
沒過多久,便聽太和殿那邊傳呼之聲:“宣閻致遠上殿!”閻致遠來到宮殿內跪伏地下,偷眼一瞧,還有一人也跪在身邊,卻是議政王蕭傑。
蕭稹此時的心情很不好。
好不容易打暈了蕭言,擺平了曹澤的叛亂,卻還要馬不停蹄地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誒啊,我也該歇會兒了吧,即便是王上也應該有勞動保障啊,要施行八小時工作制哦!”曹澤和蕭言等人已經被拿下,前來救駕的兵卒在謝瀾的指揮下有序的巡防都城,叛亂已經基本被壓制下來。蕭稹鬆了一口氣,笑說道。
“王上可是僅有一份的特別工作啊,是那種站在懸崖邊上一旦做不好就直接掉下去粉身碎骨的工作哦。”宋清廉回敬道,“在談勞動保障之前,先把小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吧。”
蕭稹咂咂嘴,在宋清廉的再三催促下,簡單整理好儀表,胡亂洗了把臉。芳菲替他將頭髮一絲不苟地梳好,端正地戴上白玉發冠,又換了一身暗紅色長袍,先前的滿身狼狽一掃而光,又是丰神俊朗的齊王了。
見蕭傑,閻致遠二人都來了,蕭稹隨意坐在榻上,笑眯眯地問道:“蕭傑,你先起來!”又問道,“閻致遠,你知罪麼?”
“奴才……知罪!”閻致遠想為自己辯駁,看蕭稹仍是一如既往的悠哉模樣,又揣摩不出他的用意,也不敢胡說什麼,只惶恐地跪在地上,聽候發落。
見他認罪,且又病體瘦弱,蕭稹倒覺得他很可憐,口氣也軟了下來,“爾罪有幾條,說與我聽!”
說到底,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存活的,儒家所謂的忠孝之言也是出於對自己名聲的愛護罷了。利益共同,則稱兄道弟,利益衝突,立刻分道揚鑣。這些道理,前世為小偷的蕭稹比誰都清晰透徹。平心而論,閻致遠的做法情有可原,先前局勢不明,自然是自保為上,換做是自己也會這麼做。
只是現在,蕭稹是齊國之主,閻致遠身為重臣,關鍵時候卻逃之夭夭,這是從王上的角度,萬萬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