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蘭佐到時,看他們聚集的人還不夠十個指頭數。他知道戶部下邊混慣的人最油了,沒點好處使喚不動。
惠波問:“這天都要黑了,人怎麼只有這麼點?”
那官員說:“叫不動,前頭的禁軍不是還沒挖完嗎?等他們這夜挖過去,明早再招人也來得及。大人快坐,哎呦這淋的!快喝杯熱茶,好歹暖一暖,別凍著自個兒啊!”
蕭蘭佐不是其他人,南希郡主已經回來了。
蕭蘭佐沒動,打量棚子,笑道:“自個兒起的棚?挺好。”
那官員捧著茶,喜笑顏開:“可不是,這會兒忙的,哪有人心疼咱們?只能自個兒蓋……”
他想巴結,可是蕭蘭佐不給他機會,他話音漸小,因為錦衣衛都肅立在蕭蘭佐後邊,看著他,沒一個人笑。
蕭蘭佐倒還好,接了茶喝了一口。
官員諂媚道:“這是沁州來的好茶,專門泡給大人——”
蕭蘭佐翻手潑了他一臉,官員一驚,大叫一聲連連後退。蕭蘭佐用指尖點著杯底,把茶葉都倒乾淨。
唐安南讓人抬著藥出現,面上掛著笑,在這驟雨裡越發穠麗好看。
官員更怕了。
“參見郡主殿下。”
“茶麼,”唐安南溫聲說,“心思都用在這了。”
官員倉皇地撥著臉上的茶葉,說:“郡主……”
“閻王點名,不急不行。”
蕭蘭佐讓開位置。
唐安南扔了茶杯,說,“元輔嚴令錦衣衛督查賑濟一事,就地斬殺的命令掛在脖子上套得還是不夠緊。這茶蕭大人潑在地上,你不喝的。既然站著接不到,不如我送你一程,去底下給我喝乾淨。”
官員慌忙跪地,說:“郡主,這怎麼能呢!卑職好歹也是六品朝官,哪能說、說斬就……”
“詔獄就沒有拿過四品以下的人。”
唐安南一腳把他踹進水裡,“叫你喝,你看是活著喝,還是死了喝?”
惠波眼睛瞪大,果然還是郡主有本事。
蕭蘭佐說:“回來這麼久,也不來見我。”
“這不是忙著呢?”隨後伸手示意後面的人把藥抬過來:“一人一碗,喝了再下水,下水的,喝兩碗,上來了,再喝一碗。”
“是。”
官員滾進水裡,見唐安南扣著刀瞧著自己,立刻用手捧水,往嘴裡塞著。
周遭原本還立著、坐著各種姿態插科打諢的人全部悄悄站立,規規矩矩地靠在邊上。
唐安南掃他們一眼,說:“這差事還能立刻辦嗎?需要我幫你們一把嗎?”
眾人齊聲:“全憑郡主差使。”
唐安南抽出帕子拭手,微笑著說,“不敢當,還不走麼?”
誰還敢留呢!
那官員哆哆嗦嗦也想上來,唐安南瞟他一眼,他又退了回去。
“這一街呢,”唐安南臨走前寬慰道,“喝完再上來。”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去,雨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
唐安南沒下水,但是起身時覺得天旋地轉,他一把撐著分官溝的板子,穩了片刻,左右都在忙,沒人察覺。
不能開口,那反胃的滋味已經頂到了喉嚨裡。
勉強撐著,去腰間摸水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