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過去,他們已經不再是剛剛出來的慶都人了,早就是連蟲子都吃下去的戰士了。
霍長澤站在原地,對禁軍說:“巴倫帶的是仇夷部,速度快,衝力猛,我們追不上也攔不住。但是他們所在的東面灌木叢生,便於我們隱藏,雨天獵隼無法進行巡查,這是個機會。”
“玄機,你是否能在雨夜裡看見仇夷部落人數多少。”
霍長澤不能浪費一點機會,玄機在黑夜裡能看見他們,就必須讓他們遠離自己。
敵我強弱分明,霍長澤不能讓巴倫的隊伍保持完整,那樣沒有勝算。
他讓禁軍分散成小股,從河谷的沼澤地摸出去,設定絆馬繩,把沒有防備的邊沙騎兵同樣分散在河谷各個方向。
只要邊沙騎兵落了馬,就失去了優勢。
“官猗要繞開巴倫的隊伍,快馬加鞭趕去交戰地。”霍長澤轉身,看著官猗,“韋一倫沒有按時來接應我們,說明三大營此刻動不了,再靠北的戰況很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峻,如今只能向交戰地求援。瘟疫的散播,能派遣的兵隊不多,甚至可能孤立無援……”
官猗在河谷負過傷,對河谷的道路爛熟於心,當即應聲,帶著一列輕裝斥候隊先行。
“大宗上東北,我去東邊,晨陽坐鎮在此,”霍長澤說著邁步,“無論如何,都要確保藥草和糧食能夠順利送到離北大營,已經不能再拖了。”
晨陽跟著霍長澤東奔西跑,最清楚離北各處糧倉的儲備情況。
如果霍長澤失利,那麼晨陽就要在雨停時放出鷹,讓糧馬道即刻關閉,再重新調藥草和糧食,不要再耽誤時間。
作為押運隊,他們的生死遠遠沒有離北大營的藥草重要。
也有一種希望的可能性,就是南希郡主帶著另一批糧食,從最安全的路過去,但是這樣一來,時間上會增加不止一倍的時間。
這樣一來的話,對於離北來說將會是致命的。
此處靠近雁門山,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下,匍匐在泥窪裡的禁軍必須忍受砭骨的寒意。
裡衣貼著身體,早已溼得不成樣子。他們手腳都要泡在泥水裡,不到半個時辰,手指腳趾就凍僵了。
離北的雨像刀子,此刻才三月出頭,天氣卻已經冷得像是隨時會下雪。
禦寒的襖衣根本不作用,早在出發前就讓他們把隨身攜帶的水換成了馬上行。烈酒能夠驅散溼寒,在這風雪遽然的邊陲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霍長澤伏在泥窪裡,一口一口飲著馬上行。
一般來講,這次瘟疫的散播隨著開春之後溫度回升情況就應該好一些,但由於糧草沒有補上,以至於都不知道該怎麼用最快的速度補上去。
藥草也奇怪,大哥傳來信說藥草不是發黴就是無用,根本抵不了任何作用。
不知為何,近幾日霍長澤有種預感,直到今年的冬天不會休戰。阿奇柯的攻勢太兇猛了,如果說開春時是為了入境搶奪糧食,那麼現在,阿奇柯更像是在全線打壓離北,沒有任何想要退兵的意思。
他想趁著瘟疫散播開來,把巴倫從烏蘇調到了這裡,就是把自己最強力的部隊都放在了離北戰場,這與過去幾年的小打小鬧截然不同。
那麼很有可能這次瘟疫就不是偶然事件。
即使不是他們所為,也與他們脫不了任何關係。
雨中忽然傳來了馬蹄聲,霍長澤掛回水囊,豎起雙指,示意後邊的禁軍趴下。他伏著身,面部幾乎貼在了泥窪上,只用一雙眼睛隔著灌木叢在雨中搜尋。一行騎兵出現在暴雨裡,馬蹄在疾馳時飛濺起泥水。
霍長澤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銀狼刀隨著距離的縮短而滑出了鞘。
馬蹄聲加劇,邊沙騎兵的哨聲被雨水打散,霍長澤撐在地面的手掌已經感受到了細微的震動。
他沒有動,背後的禁軍也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