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南一連幾日都縮在家裡睡覺,喜歡窩在被窩裡看雪,每天都在裹著被窩在視窗,手機端著巧克力杯,暖暖地很貼心。
郗歡說:“郡主,二公子病了。”
唐安南端著杯子,總是讓郗歡有種郡主生病了,在吃藥。
可是,這藥是甜的。
郡主說:“這不是藥,是好喝的。”
郗歡嚐了一口,味道不錯,可是郡主只給她吃了一口。
想吃,郡主也不給。
雪連下了幾日,行刺案草草收尾,前段時間的波濤洶湧倏忽被風雪掩埋,變成了白皚皚的蒼茫,蕭遠秋就在這個時候聽聞霍長澤病倒了。
唐安南緊趕慢趕去,還是沒能在蕭遠秋之前趕到。
她呆在了之前的院子裡,心血來潮去給他做飯。想著自己也算是吃遍山珍海味,做幾道菜不過分吧。
郗歡不喜歡吃這些,她就想喝巧克力水。
據說是染了風寒還在面壁,最終被擊倒在榻,病得起不了身。蕭遠秋冒雪出行,擺駕離北王府,攜領著諸臣,與霍長澤又做回了好兄弟。
唐安南知道後,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對蕭遠秋諷刺,有這功夫,要幹嘛去了。
旁人都出去了,霍長澤面色蒼白,由晨陽扶起身,跟蕭遠秋對坐。
蕭遠秋說:“別起別起,朕聽信讒言,那日斥責了你,很是慚怍。你今日遭罪,皆因我而起,是我錯了。”
霍長澤說:“陛下不行這般說,君臣相依,本該如此,陛下不必在意。”
蕭遠秋沉默,霍長澤也沉默,他們倆人終究也到了私下稱你我君臣這一步。
蕭遠秋勉強笑起來,說:“朕從前以為你是鐵打的,不會生病,不想你病起來,也與尋常人一樣。”
霍長澤說:“臣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是血肉之軀,捱了刀子照樣會流血。”
蕭遠秋便想起獵場那夜,霍長澤獨個兒策馬去了錦衣衛的包抄裡,九死一生,把他提上了龍椅。
人真奇怪,憎惡一個人的時候,只會想起他的壞,可愧疚起來時,便只會想起他的好,彷彿曾經跟人一起罵過對方的話都挨在了自己心上,故而越發慚愧。
唐安南站在屏風後面,想著那一夜,為什麼她要去把蕭遠秋扶上這個皇位,是對還是錯。
許多事,她曾問過翡翠,翡翠說過,母親選擇犧牲自己,保護她,是因為母親相信她完成母親未完成之事。所以在青帝讓她選擇登基或者扶持蕭遠秋之間做選擇時,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因為她也相信,他能做到青帝所未完成之事。
之前,他有青帝所沒有的人,比如霍長澤、蕭蘭佐,比如她。
蕭遠秋想問霍長澤許多事情,可他這一刻什麼也不想問了。霍長澤說血肉之軀會流血,那生分的情誼怎麼辦?
蕭遠秋便說:“……坐到這個位置,不是朕……不是我心甘情願的選擇。延鈺,你沒有坐在這裡,你必定不會明白朝不保夕的滋味。旁人都以為這個位置能快活逍遙,從前我也這麼想,可根本不是的。”
霍長澤沒說話。
蕭遠秋忽然就紅了眼眶,他也不知道哪裡難過,只能說:“我本就是塊朽木,我告訴你,我清楚得很,若不是兄弟們都死光了,這位置輪不著我。若不是安南讓位,我都坐不上去。是因為你們,我才有這樣的地位。可我又做錯了什麼?我從來就想做個閒王,你們把我推上來,問也不問一句……我盡力了延鈺,我真的盡力了,我哪裡能操控這天下權柄?我只能由著它操控我!”
霍長澤說:“我知道。”
“身不由己。就連安南也不想這麼做。”
蕭遠秋痛苦地掩面,哽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