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控制住心中的激動,將藥簍放在地上。他看了一眼,淡淡道了句:“多謝想救,告辭!”說罷,離開榻子。搖搖擺擺擠出門去。
我急忙拉住他:“你要去哪裡?”
他望著前方,目光堅定,卻是不曾轉頭看我:“我留在這兒,只會給姑娘帶來災難。”話畢,扯出自己的袖子,一瘸一拐走出院子,卻又腳下一絆,摔滾在地上。
我是絕對不能放他走的,於是上前扶起他,告訴說:“這裡十分偏靜,不會有人找到這兒的,你放心吧。況且天色就快暗了,你就不怕被山上的猛獸給吃了?”
我所言不假,我去山上找了一整天的藥,偶爾能夠聽到猛獸呼叫的聲音。若不是心中執意要為他療傷,我這身無法術,又少了赤晏的保護,早便跑回來了。此時落陽在西,再去離去,十有八九便會碰上那山上的東西,他一個負傷之人,又如何能赤手空拳打倒猛物。
他抬頭望向天際,猶豫片刻,失意嘆氣一聲:“那就只好?煩姑娘了,等明日天亮,我再走。”
我微笑地點點頭,將他扶進屋子。此時季節入冬,入夜寒冷,我先生了炭火,儘量讓屋子溫暖一些。
他在身後默默望著我,忽然道出一句:“冒昧問一下姑娘芳名,怎麼稱呼?”
我揹著他,嘴角掩不住笑意,聲音卻十分平靜地作答:“我叫花照,你可以叫我阿照。”
他又是問我:“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火盆漸旺,我往他那處移了移。輕輕點了點頭,深深望著他:“是啊,一直以來,都只有一個人。”
他環顧四周,繼續發問:“你在這兒住了多久?這間屋子看起來有些陳舊了。”他停了一下,應是覺得自己這樣說話有些不妥,忙又是解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奇怪,你的年紀看起來不大,但這間屋子看似已有數十年甚至更久。”
我也不知赤晏為何要把屋子變成這樣,這屋子像極了從前在竹林小苑的那間。而此時,他這樣出口問我,心中必然對我還有些疑惑和警惕,對此,我有些難過,更多的是心疼。他受了重傷,又從懸崖摔下,也不知是何人要對他下次毒手。他心思細膩,待人警惕,這是生在什麼樣的壞境之下才能有的。我不知道他之前都經歷過什麼,但能隱隱感覺到那些都是有關生死之事。而對於他對我的警惕……一時間,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道:“我在等一個人,等他來找我。或許是等得太久了,我也便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住到這兒的。”
他臉上略微動容了一下,卻是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之後便道:“原來如此,不小心談及姑娘傷心事,實在抱歉。”
我搖搖頭:“沒關係,我已經不用等了。”繼而微笑著上前兩步,站在與他不遠處,“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對於我的靠近,他面無改色,也毫無情緒,卻是毫不猶豫地答了我:“在下姓蘇。兩字舜玉。”
我展顏笑開,蘇舜玉……很好聽的名字,這一世,他叫蘇舜玉。
窗外,忽然吹進來一陣冷風,差點將火盆熄滅。
我上去將窗戶關上,一片冰涼落在我手上。我望著外面紛紛揚揚的白雪,高興道:“下雪了!”
今夜下雪,明日便會積雪皚皚,走不了路。這樣,我與他就會被困在這件小屋,誰也出不去。於是,我裝作一臉可惜地轉頭告訴他:“看來蘇公子,明天是走不了了。”
蘇舜玉皺起眉,一瘸一拐下了榻子,非要自己看了才甘心。看到窗外茫茫大雪,他久久凝神,最終垂下眼。半聲不語。
合緊窗後,我將採回的草藥調製,做成一碗藥泥,準備給他敷上。
可當我伸手去解他衣裳之時,他像是受了什麼驚嚇,頓是縮到一邊,對我厲聲重口:“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是做什麼!”
我差點忘了,從前我與白延卿在一道做夫妻時,並不在意這男女有別,如今二話不說地跟蘇舜玉伸手解衣帶,確實有幾分不妥。於是,我拿來藥碗,指指他身上的傷口,說:“我稍懂些醫術,你的傷口若不先用藥敷著,怕是會發炎流膿。若變嚴重,那就不好了。這裡方圓十里也沒個鎮子,要請大夫,也得翻過那座山,走個一天一夜呢。”
蘇舜玉緊張的神色漸漸緩和下來,自行接過藥碗:“讓姑娘掛心了,這藥……還是由我自己來吧。”
我並不想逼他,點點頭,退出屋子,去到另一間準備飯菜。
我開啟櫃子,赤晏倒是把東西準備地很齊全,蔬菜小肉,也夠幾日吃的了。只是我極少下廚,遠遠見過以前白府大廚炒過幾次菜,於是學著樣子炒了幾道。不過我手藝不好,幾乎是全焦了,唯有蒸煮的米飯還可以……不,這稀稀拉拉的,應叫做粥了。我終於體會到,凡人的柴米油鹽生活,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我拿著還算像樣的粥回到屋子,蘇舜玉已經重新穿好衣服,坐在榻上擦劍。
腰間的鈴鐺再次響起,他聞聲回頭看我,注意在那鈴上。我忙步行進去,儘管一手捂著鈴鐺將它藏入袋中,一手將粥放在桌上:“這鈴鐺動起來太響,怕是會吵到你。”
他不以為然,沒有繼續在意,將重劍擱在桌上。因這劍的重量,粥碗隨之顫了兩顫,濺出幾滴湯來,灑在他手背上。而他似乎對這粥視而不見,只是默默擦去沾在手背上的東西,悶聲不語。
屋中寂靜半響,我輕口發問:“蘇公子,不然,你先吃點東西吧。”
蘇舜玉終於瞧了那粥一眼,有些艱難地開口:“花姑娘……”他懵頓了一下,臉上有些窘迫地立馬改口,“姑娘是否不會炊米?”
聽了這話,我也不由愣了下。繼而,他繼續說:“方才敷藥之時,在下就嗅到一絲怪味。現下,看到這碗粥,在下有一疑惑,還想請教姑娘。”
我點點頭:“你問吧。”
他目光尖銳,如冰錐般盯在我臉上,語氣低沉:“此粥半生不熟,姑娘不會炊米,是如何在這兒自行住上那麼久的?”
我猛地驚愣住了,咬著牙不知如何解釋。而在這一刻,他的重劍便以對上我的脖頸,他神色迷惑窺探我。冷呵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假裝好意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說,是不是他派你來的?此處,又是何地,為何我從未見過,距離都城又有多遠?”
忙了一天,好像身體被掏空,更遲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