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有多喜歡貶低自己的親兒子。
就不能溫柔,委婉一點?
“高中畢業,路本在裡諾當地的大學學文學和寫作。”馬爾科側頭看向窗外,逐漸離開拉斯維加斯,馬路側面的綠色植被開始變多,散發著好聞的植物清香和土腥,“他要是能學有所成,讓範·赫辛家族裡誕生一個知名作家,乃至未來的大文豪,我也會很欣慰。何況他本身也痴迷於寫作。”
“可惜…事實證明他不是寫作的料,學了四年,卻沒有闖出半點名堂,啥榮譽獎項都沒拿過。”老人咧嘴露出一抹刻薄的嘲弄,渾濁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怒火,
“能力沒鍛煉出來,脾氣倒是增長了不少,我為了他著想,讓他畢業後加入我的寵物診所,學點技術,掙錢養活自己,以後也可以繼承我的事業。居然被他拒絕了。”
“他租了個公寓,住進去就開始一門心思地埋頭寫作,妄想著一書成名,成為一個暢銷書作家。”
“路本是一個作家?”迪安義正言辭地打斷,每一個有著作家夢的人都值得尊敬,“你最開始不是說他是個無業遊民。”
“什麼作家?他不配!”老人滿臉失望地搖頭,“他從24歲畢業開始寫到36歲,整整十二年,他沒有靠著寫作掙過一美元。”
“其實這很正常。”迪安按緊方向盤,忍不住反駁了一句,“許多知名作家都窮困潦倒半生,他們並不是沒有才華,而是缺少一個機會,一位伯樂。”
“可他們至少知道找份工作掙錢養活自己,路本呢?”老人轉身瞪了迪安一眼,枯槁的右手凌空畫了個圈,又收了回去,彷彿剛才準備錘他腦袋一下,“好吃懶做,不願意工作,說什麼怕被分心,整天就對著紙筆苦思冥想,沉溺在自我編織的春秋大夢中。”
“但要我說,他寫得那些都是過時了幾百年的老套路,都是無聊的垃圾和滿篇的廢話,編輯根本瞧不上,沒人願意給他出版。”
馬爾科說話太急,撫著胸口深呼吸,緩了好一會兒,才續道,
“在他三十歲那年,我實在不忍看他繼續浪費美好人生,所以我自掏腰包花了好幾萬,幫他實現出版夢,也讓他認清楚現實。”老頭嘆了口氣,怒其不爭地說,“不出所料,他那本大作只賣出去了十本,而且顧客全是他唯一的朋友傑羅僱來的。”
“他拿著剩下的幾百本,在大街邊免費向過路的遊客派送都沒人要!”
“他無法接受現實,崩潰了,一把火將那些印出來的書稿燒成了灰燼。”
迪安揉了揉鼻子,
“出版的那本書,還有他以前寫的書,都是什麼故事?”
“都是關於裡諾的歷史故事,因為裡諾是‘世界離婚之都’,所以書裡夾雜著很多男女情愛,加上一些不著邊際的,荒謬可笑的幻想。”老頭一臉不屑地搖頭,“既無趣,也缺乏深度。”
“最關鍵的一點,據我所知,路本這傢伙從小到連女人手都沒有牽過幾回,都沒有過親身經歷過愛情,卻在書裡編了好幾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馬爾科荒謬迪大笑了一聲,“他居然有勇氣寫這方面的內容,你說可笑不可笑。”
迪安看不慣這個老頭一味貶低兒子的態度,出言反駁,
“難道顧客非要像廚師一樣學會做菜。”
“你這個比喻可不大貼切!他分明是個廚師,我才是點評的顧客。”馬爾科用批判性的眼神看了迪安一眼,續道,“燒書以後六年,路本就自甘墮落,經常去酒吧買醉,還糊弄我,跟我胡扯為了尋找靈感。”
“為了靈感,他怎麼不去嗑草呢?”馬爾科吹鬍子瞪眼地吐槽了一句,“他就跟著了魔一樣,一邊酗酒一邊埋頭創作,直到半年前失蹤。”
“那他這六年究竟寫出了些什麼樣的作品?”迪安好奇道,“還是裡諾的愛情故事?”
馬爾科遲疑了片刻,眼中惱怒一閃而逝,搖頭,
“我不清楚,最近這幾年,除了每個月按時給他生活費,我都沒跟這頭…倔強的蠢驢做過任何交流。”
“後來,警方和我聘請的私家偵探都去他住的公寓裡搜尋過,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證物。”
“半年過去了,那公寓還在嗎?”迪安問,
老人像是被當胸戳了一刀,臉色一白,訕訕垂下頭,大外套下瘦削的後背佝僂下去,整個人好像突然間衰老了幾歲。
“我一直租著了…”他生硬的語氣中,多了一絲柔軟和溫度,“不然路本回來沒個習慣的地方住。”
太陽悄然升到了頭頂。
汽車靠近了險峻而遍生灌木草類的內華達山脈東側。
金色的陽光透過車窗灑落到老人亞麻色短髮上,些許銀髮熠熠生輝,刺得迪安眯起了眼睛。
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老頭。
迪安看了眼系統。
聽完馬爾科漫長的講述,調查進度由百分之五跳到了百分之十。
“能不能再說說路本的母親,你剛才沒怎麼聊過她。”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永遠的最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