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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問題:核心區域被巨大的肉壁包裹著,而“伊甸園”自身依靠著電生化模式存續,形成的電離層使得內外訊號無法接通——這意味著許遠聯絡不到“蜘蛛”,只能按照最初設定的時間等待它安裝炸藥,七小時,也就是這個冰原次元空間的黑夜再次迴歸時爆破。
他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裡,許遠遊走於這片詭異離奇的“伊甸園”中,但他沒有勇氣再進入那些縫隙後面的房間——可又想,或許勇氣這個詞並不確切吧!他只是不願去審視,因為越是去深入就越感覺到一種自然生長的“邪惡”——而他為什麼要透過承認這種邪惡存在而拒絕光明。
許遠和那些身材高大、通體雪白、一絲不掛的女人擦肩而過,還有時簇擁到他們的“爐火”邊,看那些已經在進化中失去下半身的男人制作食物,試圖和他們交流——多年的流變使他們發展出了另一套語言體系,並非多麼高階,更像是獼猴在樹林間的彼此交流——
這是很大程度的退化,按照船長在遺錄中所提供的,他稱那食物為“血麥穗”,猜測正是食用這種肉類導致了一代代船員在智力上的退化。
而關於某種“伊甸園”的存續策略,則使得繁衍模式變得古怪離奇:女人從腔體內孕育,男人則從肉壁上長出。如今,這些“半截飛船”上的倖存者,無論男女,都已經無法被定位為一個標準的外星人類。
這一切說來極具諷刺:當船員們拒絕屈從於命運時,他們需要的是救援,回到人類的聚居地,但一代代倖存下來後,最初的目的卻被遺忘了。他們看起來活得都不錯,沒有爭鬥、食物充足、氣溫適宜而且形成了一套只適宜於此的存在模式,所以除了李梅和他,這裡根本沒有人願意離開。
他們也有自己的娛樂活動,有些像是非洲原始舞蹈,有些則是他們一代代繼承下來的外星人類歌謠,這些歌謠與喧囂的宴會、充滿希望的勞作、自然的種種風物等有關,但許遠猜,他們只是熱愛這些歌謠的旋律,歌詞中所展示出的那些內容,他們未曾見過,自然也無法理解。
時間過得很慢,緩慢到短暫的七小時就像是漫長的七天——許遠在等待。按他在另一臺“蜘蛛”上設定的自動爆破時間,大約七小時後,這個冰原次元空間再次被黑暗籠罩,峽谷中的怪物休眠,“蜘蛛”將在核心區的外部引爆銫元素炸藥——這種當量勁爆的大傢伙,足以穿透氣閘門,在緩衝區撕扯出一條巨大的口子。
他和李梅可以從撕裂處離開這處封閉的空間。
眼前,那群炙烤著“血麥穗”的裸體女人唱起了不知來自哪裡的古老歌謠,在這種氛圍中,有些詭異,有些遊絲般的情慾,有些春日正午似的粘稠溫暖,還有些……
當許遠在種種感覺中游走時,他保持著一份情感上的距離,但很奇怪,又漸漸生出一種安全感,在這安全感的包裹下,他睡著了。
起初,許遠還能聽到那些歌謠吟唱聲,彷彿來自很遙遠的地方,而隨著他在睡眠中沉入得越深,那歌聲也離他越來越遠,直到什麼也聽不到。
周圍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什麼不對勁的東西離他如此之近,簡直就要貼上他的面頰,可在那黑水般的睡夢中,他動彈不得,於是想哪怕只有需要一絲一毫的光線也好,這樣他就能看清楚那不對勁的東西是什麼。
而上帝自然不會理會他的祈禱,悄然出現在他身邊的李梅嘴角掛起一抹從未有過的冷笑,應在其臉上的陰影更顯得陰沉而詭異,她附身在許遠身上聞了聞,陶醉的微眯上眼“多麼優秀的血脈,比之前那女人好太多了。”
……
許遠是被疼醒的,此時的他渾身被一根跟粗壯的血管纏繞著懸在那個船長所在的空間。這些血管上分佈這密密的尖刺,扎進許遠的面板,不斷的吸吮著他的血液。
許遠呆呆的體會著這一切,知道自己還是被騙了,那個李梅根本不是原來的那個李梅,對方說的話自然也變得不可信,而他卻完美的陷入了對方的圈套,連對方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他環顧四周,發現這個巢室內比之前多了一些東西,在他頭頂側上方的血管彙集處一個紅色光團懸浮著,在其周圍無數細小的血管環繞成一個球形,源源不斷的為其輸送著血液。
而最讓許遠吃驚的並不是這個,在巢室的角落裡,一個同樣被無數血管纏繞的人昏迷著,而這人正是蘇菲。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凌亂的頭髮遮住了半張臉,而她整個身體更是柔弱的幾乎只剩下骨頭,自己甚至不能確定她是否還活著。
“蘇菲,你怎麼樣了。”許遠掙扎著,卻被血管勒得更緊。他只能試圖用聲音喚醒對方。
此時幻術藥水已經失去了作用,許遠也恢復了原來的樣貌,他才反應過來,之前那個和他一起來這裡的李梅應該就是蘇菲幻化的,對方同樣擁有改變樣貌的能力。
這也解釋通了現在這個假李梅為什麼會認識自己。因為蘇菲被吸進了這裡,當被那人控制後,那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獲知了他的存在,變成李梅的樣子在這裡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