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危險正在臨近，而大廳裡的人逃不出去。
他們合力都沒法破壞這扇堅固的大門。小茜用力拍門大聲呼喊，但她的聲音被忽然強勁起來的舞曲蓋過了，手風琴手跳進舞池中張揚地演奏起來，男男女女拉著手圍繞著手風琴手蹦跳，鞋跟踏得地面震動。
他們都很歡樂，用歡樂淹沒了小茜的絕望，便如用貝多芬的《歡樂頌》淹沒一隻小狗的哀鳴。
小茜喊不動了，她背靠著那扇她永遠也打不開的門，看著這些死到臨頭還縱情歡樂的愚者。
在這群人中她是一個異類，這群人即使在正常的時候也跟她迥然不同，把她困在鬼樹基地的其實不是鐵門和密碼鎖，而是這些陌生人。
這些年來一直是這樣，她住在一個由混凝土、鋼鐵和奇怪陌生人組成的牢籠中，緊緊抱著被磨掉了毛的布袋熊。
她害怕得想哭，可哭不出來。
“小茜，你怎麼不跳舞？”有人在背後輕聲問。
她驚恐地扭頭，滿臉潮紅的李東靠在門框上。李東住14號房，比小茜大一歲，他瘦而蒼白，窄臉上有著細碎的雀斑，嘴唇上有一抹淡黃色的細絨毛。
李東那雙黃褐色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小茜，他用舌頭來回舔著乾燥的嘴唇，渾身酒氣。
“你熱不熱？”李東用一種古怪的聲音問。
小茜一步步後退，縮在角落裡使勁搖頭。
“你流汗了。”李東一步步逼近。
“我……我不熱……”小茜嘶啞地說，聲音全不似她自己的。
“熱就跳舞啊，我們跳舞啊。”李東的雙手搭上了小茜的雙肩，一把就把披肩扯了下來，小茜瘦削剔透的肩膀露了出來，身上只剩那件帶白紗裙角的小裙子了。
在小茜的驚呼聲中，李東雙手抱住她的腰，發力把小茜舉過頭頂，帶著她跳進舞池，歡呼著抓掉小茜的帽子。淡金色長髮傾瀉而下，像是一匹金色絲綢。跳舞的男男女女都為李東的“勇敢”鼓掌大喊：“吻她！吻她！吻她！”
李東把小茜放在地上，圍著她跳舞。他著魔似的甩動小臂和小腿，全無規律可言，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盯著小茜的身體。
小茜覺得那目光像是要把自己扒光，人們層層疊疊地圍著他倆。李東放肆地撫摸著小茜暴露在外的肌膚，那女孩和那男孩就在旁邊，一邊擁吻一邊歡呼叫好。
小茜忽然明白了那些人的意圖，她盯著那些被欲·望燃燒的眼睛，從中解讀出的是一隻只野獸。今夜就是一場狂歡節，沒有規則的狂歡節，今夜他們想做的事都能做，沒有人會斥責他們。
今夜是他們夢想成真的日子，但他們還需要一件祭品。就像人類在還矇昧的時代，每逢好日子就要祭祀一個處女給天神，還要圍著她載歌載舞
小茜就是他們選中的祭品，因為在這裡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小茜把手伸到了裙子裡，拔出了她藏在裙角的小刮刀，這是她從倉庫中某個破舊的工具盒裡偷的。她覺得自己需要一件武器來防身，但現在她準備用這柄刮刀扎進自己的心口，她很想回家，但也不在乎死去。
她心裡一直存著一個夢想，將來她會長大會發育，變得漂亮，有人會彬彬有禮地邀請她跳舞，在月光下輕輕地吻她的指背，她會愛上那個人，那個人也愛她，為了那個人她可以做任何事。
她不想像只羔羊那樣，被野獸一樣的李東吞噬，如果是那樣她不如死去。
護士長從斜刺裡衝出來，一把打飛了她手中的刮刀，噴著酒氣大喊說：“紙娃娃又不乖了！”
“我們該不該懲罰她一下？”她把小茜推倒在地毯上。
“讓我們看看小茜有沒有長成女孩！”男孩高呼之後，摟過女孩激吻。
“批准了！”護士長高呼。
音樂聲轉為歡快的圓舞曲，所有人都興奮地湧向小茜，他們的手肆無忌憚地撫摸小茜的身體，有人拉下了她的肩帶，有人撕扯她的頭髮，有人玩命掐著她胳膊，她的身體漸漸裸露出來，素白得像是冰雪或者鹽，有人把酒噴在上面試圖點燃打火機，護士長一把打飛了打火機，轉而把那個男人也摁倒在地毯上。
小茜呆呆地望著屋頂上的水晶燈，世界在她的腦海中漸漸變得空白，身體彷彿不再屬於她，一切的屈辱都像是發生在舞臺上的戲劇。她心裡也不覺得怎麼難過，可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李東狗一樣從人群下鑽了進來，湊上去吻她的嘴唇。他愣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好像失去了樂趣，因為小茜的嘴唇冰冷蒼白，就像是死人的嘴唇。
“啪啪啪”三聲，機械密碼鎖依次彈開。開門的吱呀聲並不多麼響亮，卻在一瞬間壓過了金色大廳中的喧囂。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他們下意識地扭頭看向門邊，陌生的男孩雙手抱懷，靠在桃花心木的大門上。
小茜從沒見過許遠這麼閃亮。他戴著漂亮的熊皮帽子，穿著雅緻的藏青色呢子風衣，領子上彆著銀色小天使的徽章，就像貴族少年出獵歸來，誤入了跳舞場。
許遠轉身把門重新關上，走到舞池中央。他所到之處，人們自然而然地讓開道路。
許遠用身體隔開小茜和李東，伸手把小茜拉了起來，不緊不慢地為她整理裙子，把扯開的肩帶重新歸位，把釦子扣好，用手幫她梳理頭髮，用手帕擦去她身上的烈酒，最後打量她渾身上下，露出不屑的神情：“這種板狀的身材居然也能讓人發狂？”
他轉身面對李東，露出痞氣的冷笑：“嗨！你為什麼碰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