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夷簡一臉頹色地搖了搖頭,敷衍道:“他公務繁忙,這才託我來接你離開。”
“離開?”姚月娥一聽便蹙了眉,“去哪兒?”
且不說單一句公務繁忙作為推脫有多麼反常,就說這一路的追兵、而後軟禁、緊接著葉夷簡過來又說要送她離開……
葉夷簡欲言又止,只囫圇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你先跟我出去,後面見到封恪初,他自己會跟你說的。”
“那我們在淺渚埠遇到的追兵又是怎麼回事?”姚月娥不甘心,扯住葉夷簡的袖子,非要問個明白。
葉夷簡眼神遊移,最後只能把所有問題都推給並不在場的封令鐸,道:“你的問題……我之後讓封恪初來跟你解釋,行嗎?”
眼見對方守口如瓶,什麼也問不出,姚月娥只得怏怏地跟著他上路了。
一路上,葉夷簡都很是沉默,馬車也總是避開城裡人多熱鬧的地段,繞路走一些偏僻巷弄。
姚月娥越來越狐疑,及至馬車行到朱雀門,趁得葉夷簡下車應付巡檢司的人,姚月娥掀開車簾,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葉夷簡聽見身後一聲異響,轉身只見一個伶俐的身影,一溜煙兒地跑進了人潮。
“哎呀媽呀!我的姑奶奶啊!”
葉夷簡登時一個頭兩個大,趕緊一邊招人,一邊自己也跟著追了出去。
如今正是酉時飯點,朱雀門人潮洶湧,葉夷簡眼見姚月娥鑽進人群,順著人潮越跑越遠。
想起封令鐸的叮囑,葉夷簡簡直鬱悶,他沿途一個個辨認過去,終於在張貼著明黃告示的譙樓處尋見了姚月娥。
心頭猛然一沉,惱火變成慌亂,葉夷簡一把將姚月娥扯回來,支吾著還想將事情掩蓋過去。
姚月娥卻兀自失神,根本不聽葉夷簡,扭頭撥開人群就往外去。
“姚、姚月娥!你回來!”
幾日來的心力交瘁,葉夷簡終於沒了那副溫吞的脾氣。
他一把拽住姚月娥將人拉回,怒視她道:“封恪初為了你,已經把自己搭進去了,你如今不離開京城,還想怎麼樣?!”
話一出口,葉夷簡才驚覺自己著急之下失了分寸,畢竟如今的問題是封令鐸反對皇上北伐,將姚月娥扯進來,實在是冤枉。
於是他緩了緩心緒,盡量平靜地想同她講道理,然而抬頭對上那雙驚愕的眼眸,葉夷簡忽然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姚月娥轉頭盯著告示囁嚅,憤怒質問葉夷簡,“閩南路的貪墨案他是和你一道去查的,怎麼可能查到最後,卻查到了自己頭上?!”
葉夷簡冷哼,“我知道又能怎麼樣?不過是欲加之罪罷了。”
“所以……”姚月娥哽咽,她忽然將這一路的遭遇串了起來。
怪不得那些人將她逮捕後沒有聲張,只是偷偷軟禁,原來是要拿她同封令鐸做交換。
是他用自己交換了她。
胸口倏爾一悶,像被什麼狠狠地砸了一下,讓她感覺窒息。
姚月娥攫住葉夷簡,神色平靜地問:“你有什麼辦法救他?”
許是近朱者赤,跟封令鐸呆久了,她身上竟也染了些殺伐氣。葉夷簡被她這肅然的表情問的愣住,居然老老實實地回她到,“除了寫信給他的舊部,然後帶領朝臣求情……還有什麼辦法……”
“有用麼?”姚月娥問。
葉夷簡搖頭,無奈道:“自古君臣就是猜疑忌憚,恪初本就功高震主,這次又明擺著跟皇上對著幹,皇上好不容易拿你換來這個把柄,他是鐵了心要永絕後患……”
“所以你們求情只會讓他死得更快,對嗎?”姚月娥打斷他。
葉夷簡有些頹喪,無奈地嘆了口氣。
然而一隻微涼的手,卻在這時拽住了葉夷簡的腕子。
姚月娥眼神堅定地望他,語氣篤定道:“別送我走,我有法子救他。”
雪簌簌地落著,明日就是大寒。
都說過了大寒就是年,可封令鐸所在的這間偏殿,卻絲毫沒有過年的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