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那你希望我答應他?”
“姚月娥!!!”封令鐸像是被紮了屁股的狗,就差呲牙跳起來。
姚月娥被吼得一個激靈,正要黑臉回敬,卻見那人頭頂發綠地道:“我不是希望你答應他!我只是希望你能去上京。”
“哦……”姚月娥嘀咕,“有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封令鐸正色,“當然不一樣!你去上京是因為你想去,這怎麼能一樣?!”
“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姚月娥揉著脹痛的耳朵,一時叛逆的心思上來,輕聲試探,“那如果我不去呢?”
周圍安靜了一瞬,臆想之中的怒吼卻沒有來,姚月娥有些疑惑地抬頭,正對上那雙深如黑潭的眼眸。
封令鐸就這麼定定地看她,眼中經年的霜雪都不見了,只剩姚月娥看不分明的情緒。
他說:“我看過你燒的盞,很美。”
須臾,姚月娥又聽見他一字一句、鄭重其事地補充,“確如薛清所說,上京有很多頗具名氣的瓷器名家,你……也應該是他們中的一個。所以你一定要去上京,不要因為我的關系,就回避。”
周遭寂寂,窯爐仍在絮絮地燒著。
姚月娥幾乎是怔在了當場,半晌才猶在夢中地問了句,“你說……什麼?”
對面的人卻長久地沒了回應。
他不太高興,垂眸攫住姚月娥,緩緩地朝她進了兩步。
那股陡然凜冽的氣勢和竄起的威壓過於強勢,姚月娥冷不防被逼得倒退幾步,後背撞上身後的柴堆,堆砌的木條霎時便窸窸窣窣地滾了一地。
這麼大的動靜,候在不遠處的三個侍衛當然都聽到了。可他們從始至終,只是那麼背對兩人站著,一動不動,彷彿三尊石像。
姚月娥的心跳忽然變成滾落的木塊,雜亂又澎拜地悸動起來。腿上一軟,姚月娥險些跌坐下去,封令鐸順勢扶住她的腰,將人抵在了松動的柴堆上。
眼前全是他理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的衣襟,姚月娥覺得胸口像是有幾百隻麻雀在同時亂撞。
“姚月娥,”她聽見他沉而啞的聲音,低低的就在耳邊,說話時的熱氣直往她脖子裡鑽。
封令鐸無奈地笑起來,片刻才咬牙切齒地問:“你就是故意想氣死我對不對?”
姚月娥被他這連貫的動作鬧得頭暈,眼神怯怯地繞過他,落在不遠處三個侍衛的背影,生怕他們突然就轉過頭來。
然而下一刻,她的下巴被一隻幹燥且火熱的大掌鉗住了。
封令鐸將她的頭轉回來,眼中怒意便更多了一分。他強自控制住快要沖破胸腔的惱火,緩而沉地對她道:“姚月娥你聽好了,要麼去上京,要麼在這兒等我來接你。但倘若你再敢逃跑……”
他的語氣是不容置喙地強硬,“下一次找到你,我可不會再這麼客氣。”
“哦、哦……”姚月娥被威脅的背心都起了層薄汗,偏生還嘴硬地試探,“那……你還能怎麼樣?”
封令鐸沒問說話,鉗住她下巴的手上移,輕輕撩起她耳邊的鬢發,語氣清淡地回了句,“搶回去,鎖起來。姚月娥,別以為我不敢。”
姚月娥嚥了口唾沫,決定在形勢處於下風的時候,暫時不要再作死冒險。
“大人!”
聲後再次響起侍衛的聲音,想是等得太久才勉強提醒,“葉少卿還在等您。”
封令鐸終於放開了她。
“走了。”他回頭,依舊是冷著張臉,對姚月娥叮囑,“明日會下雨,多加件衣裳。”
天邊夕陽正好,他轉身走進那邊的霞色。
姚月娥忽然覺得,那道看過不知多少遍的身影,竟然說不出得好看。
伽藍法會的那天,建州城果真下起了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