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此言就知道是送客的。方鈍與周夢臣即便有事情,此刻也只能當做沒有事情了。立即起身告退不提。
等兩人走了之後。
嘉靖臉色再也維持不住正常的神色,隨即一甩衣袖,將桌子的奏疏與茶碗筆架等東西都拂到了地面之上,語氣之中夾著冰茬子,說道:“東廠與錦衣衛都是死人嗎?這麼大的事情,朕居然從奏疏上知道?”
黃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自己給自己掌嘴,說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嘉靖冷笑說道:“好了,你死不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萬鏜的事情是真的是假?算了,定然是真的,而且是鐵證如山。否則徐階不會如此出手,徐階是什麼時候籌備這一件事情的。為什麼這個時候出手,還有誰參與進去了?”
黃錦怎麼知道?他只能連連磕頭請罪。
事發突然,黃錦知道之後,第一時間就過來。很多手尾都還沒有來得及查。這些如何能知道。黃錦而今知道,未必比嘉靖多多少。
嘉靖冷笑說道:“還不去查。怎麼讓朕請你?讓陸炳來一趟。”
黃錦立即起身。下去忙活了。
嘉靖看著泡在茶水中的奏疏,忽然有一些黯然神傷。這是一個七品言官的彈劾。裡面洋洋灑灑千餘字,給萬鏜定了很多罪名。什麼在江西囤貨居奇,倒賣糧食,江西人死於道路,萬家富貴萬年,此為不仁。什麼為了起復,為了嚴嵩送了鉅額賄賂,這才一躍而起,成為吏部尚書。
其實這都小問題。
這些嘉靖都知道的。
但是致命的有兩條,就是在居喪期生子。按儒家的規矩,父母死後守孝三年,不準夫妻同房。但是到了嘉靖這個時代,放蕩形骸計程車大夫更多了。有些人不遵守規定也是有的。
而且說實話,你真要做出什麼醜事了。只要遮掩的好一點,也沒有人知道的。畢竟這年頭資訊交流不如後世。江西鄉下的事情,只需遮掩好。誰會知道啊?
這一條是不孝。
另外一條,卻是今年的一件事情。
在嘉靖二十九年的時候,韃子兵臨城下。當時朝廷透過了一個特別條款,那就優先選善於用兵大臣與武將。這一個條款,就讓很多知兵的升遷,進入了快車道。
甚至周夢臣的升遷,未必沒有沾這個的光。
但是而今,時過境遷。北邊太平了。而南方雖然亂。但是倭亂給大明代來最大的影響,其實是財政上的。所以萬鏜上奏請求終止這個特別條款。
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也算是吏部尚書職責範圍之內。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在奏疏之中,將這件事情與漢武帝輪臺詔聯絡起來了。
或許萬鏜的本意是,息兵罷戰,先平內患。不希望在邊疆大動干戈,還想約束邊將,其實說的就是周夢臣。
這一封奏疏,嘉靖也有印象,他瞄過一言,也沒有覺得怎麼樣。
但是上奏的人文章即好,一看就不知道摔打過多少次了。簡直是一字不易,引用了萬鏜的原句,加以發揮,就得出了萬鏜本意就是指當今陛下,有如漢武之晚年的結論。
讓嘉靖憤怒無比。
一方面他縱然知道,萬鏜或許是無心之失。但是依然憤怒。畢竟萬鏜是進士出身。嘉靖才不相信他是筆誤的。有筆誤的人,根本過不了科舉考試。
另一方面卻是憤怒,下面的人敢從這個角度來編排自己。如果他們心中沒有存了這個意思,他怎麼能從萬鏜的文字之中,讀出這個意思。
當然了,這並不是嘉靖最憤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