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舞弊案在連夜審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除了那些可以舍棄的微末棋子,剩下的,動搖不了殿下什麼。”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容津岸的話掂量好了分寸。
他當然知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所賴嘉泰帝多年來私心栽培,齊王黨根基深厚,想要全盤擊潰,必須徐徐圖之,絕不可以操之過急。
而他的話顯然讓曾茂祖放了一半的心下來,曾茂祖也恢複了眼高於頂的傲慢神色,厲聲道:
“殿下派本世子來,自然是要敲打你。把六皇子的把柄交出來,剩下的案子,也絕不可以做得太甚!”
“妖書案的證據、六皇子的把柄,下官自然悉數奉上。只不過,容下官放肆,勸殿下一句,若是此時將這些盡數呈到陛下面前,陛下極有可能把這些都當做殿下為舞弊案報複姜長鋒的故意抹黑,效力,將大打折扣。”
容津岸說:
“秋闈舞弊案最終的審理不在應天,而在京城三司會審,案子輕拿輕放,到時候殿下再將六皇子的罪證交出,自然是事半功倍。”
他的話不無道理,有了足夠的保證,曾茂祖知曉此行的目的達成大半,轉了轉眼珠,嘴角裹著促狹:
“本世子還聽說了一件事,你和那個葉采薇——”
“是,下官確是與葉氏在一起。”容津岸毫不避諱承認。
迎著曾茂祖玩味又複雜的眼神,容津岸保持著一以貫之的風度:
“姜長鋒一直記恨葉氏當年退婚害他丟失顏面的事,小人之心,挾機報複。葉氏經過廢太子逆案,早已淪落伶仃,姜長鋒卻不依不饒,若是他有殿下一半的容人之量,斷不會有今日之劫。”
曾茂祖聽出了容津岸言語中的恭維,倒是無意同他探討兩位皇子的肚量,只說:“看不出來,容大人是個念舊情的。”
他自省得很,並不覺得自己的話尖酸刻薄、陰陽怪氣,男人之間,明槍暗箭而已,爭風吃醋算個什麼勁?
也不過就是,當年嘉柔公主為了這個寒門出身的探花郎要死要活,差點就跟寵愛縱容她的父皇嘉泰帝翻臉,還要把他們的親事攪黃而已。
“念舊?”容津岸難得露出輕蔑之態,倒叫曾茂祖捉摸不透了,“與下官有舊之人不知凡幾,若是每一個都要念一念……”
“那倒不必。”曾茂祖心中一扯,自知失言,連忙換了個話題,
“你與那康和縣主之事,殿下都已知曉。康和縣主一個小姑娘,任性犯了錯,這次在應天,也是狠狠吃了教訓,容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曾茂祖知道,在三皇子看來,雖然康和縣主無足輕重,但他也不想讓她和容津岸扯上任何關系。
但話說完,他自己還是有些氣悶。
天下男人都死絕了嗎?怎麼這姑娘一個個的眼裡都只盯著容津岸呢?
而他對面的容津岸,似乎也的確見怪不怪,根本不把女子的傾慕放在眼裡,又略說了幾句客套話後,自若離開。
罷了,曾茂祖暗罵道,等到三皇子掃除障礙榮登大寶的那一日,什麼容津岸、葉采薇,捏死他們,就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容津岸清醒無比。
他深知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險棋,險之又險,但如若不這樣做,他無法得到心中最完美的結局。
人生之中,所有的意外都出在葉采薇身上。
就譬如,她無比在意那個佟歸鶴的生死和清白,為了區區一個微不足道的學生,竟然可以罔顧他的多番警告,主動纏住他,求他出手。
她纏他脖子的動作像藤蔓一樣,整個人都幾乎掛在了他的身上。
她貼過來的吻濕潤香甜,還有淡淡的體香縈繞,那張白生生的小臉晃著,惹得人心煩意亂。
容津岸深深地呼吸。
“仲修,仲修、哥哥?”
眼見他神色略有松動,葉采薇擯去心頭隆隆的鼓聲,相信自己這樣是行之有效的,於是又纏緊了些,嬌嬈道:“你,是不是已經答應我了?”
容津岸仍舊不說話,睨著她,喉結滾了滾。
“無論是三皇子還是六皇子,宮中皇帝陛下的親兒,天之驕子,隨隨便便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只有一個人,單打獨鬥,夾在他們中間,每一步都很難,沒有退路,稍微走錯一點都是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