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雁是和葉采薇分頭去找的,在她找了一條街無果之後,忽然想到了什麼重要之事,又連忙跑過去與葉采薇彙合。
“姑娘,琛哥兒不見了,這事是不是應該趕緊告訴容大人?”她焦急看向葉采薇毫無血色的臉。
容津岸一大早便離開了容府,今日一整日,葉采薇也並未提起他去往何處,但他是葉琛的生父,又是朝廷的二品命官,這種事情,他當然需要知道,且出力找人。
葉采薇搖搖欲墜,幾乎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來,才勉強恢複了點點理智。
杏眸裡溢滿了倉皇和愴然,聽到見雁冷靜的提醒,她艱難地闔上了雙眼,攥緊著問鸝的衣袖。
此時,去孟府報信的人還未歸來,葉采薇回想起清晨容津岸離開時,對她說的那些話。
他入宮見嘉泰帝,此番行動是絕對的機密,但他也給她留有後手,若不幸遇到緊急的禍事,能夠聯絡到在宮中的他的方法。
葉采薇張了張嘴,虛弱地,朝見雁招手,讓她用耳朵湊到她的嘴邊去。
見雁得了如此重託,心跳得比雷還快,少不得一番保證。
但她即將轉身前往時,葉采薇卻又緊緊攥住她的手,冰涼的、微濕的、顫抖的觸感,她囑咐她:
“無論如何,切記,萬事小心,切記切記。”
見雁走後,葉采薇繼續帶著人尋找。
又是一條街一條街再一條街,她不肯放過哪怕一個小小的角落,腳底很快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膿液將棉襪浸濕,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痛。與葉琛可能遭到的那些痛苦相比,她這點皮肉之苦算什麼呢?
京城夏秋分明,入秋後夜晚的寒涼已足夠刺骨,她的衣衫單薄,四面而來的寒意卻將麻木的身軀打顫,變成了僵硬的熱流,支撐著她繼續找尋。
黑夜越來越濃,夜越深,越使她膽戰心驚。
入夜後的街頭空落落很少的人,她提著燈籠奔走,像趕赴一場又一場沒有回應的獻祭。
孟府來的人找到她時,她的鞋底已經滲出了血,被濃濃的黑夜踩出深一腳淺一腳的印,全是苦尋的證明。
連續數個時辰不吃不喝,她被強行帶上車後,又被餵了一些水和幹糧。
她的心絃和身體都繃得死緊,強撐著,很快眼皮卻越來越重,根本抬不起來,馬車尚未到達孟府,她先沉入了昏迷。
醒來時,是第二日。
溫謠在床榻邊守著她,一張蒼白的臉難掩憔悴,見她醒了,先告訴她孟崛已經知會了大理寺和順天府著手找人,而她也發揮了自己精湛的畫技,連夜畫了許多幅葉琛的畫像,讓順天府的人大量臨摹之後,各處張貼。
“只是連夜畫畫嗎……”葉采薇看著她,“你一定是不放心,守了我一個晚上……謠謠,謝謝你。”
“你我之間,說什麼謝來謝去的話。”溫謠握緊她的手,兩個人俱是冰涼的。
她在讓孟府的人把葉采薇帶回來的時候,特意吩咐了,給她的水和幹糧裡加了一點安神助眠的藥劑。
她太瞭解她了,葉琛是她的命,葉琛不見,她一定是豁出命也要堅持找的。
“你也應該好好睡的,”葉采薇想了想便猜到那水和食物可能被“動了手腳”,長長地嘆息,“你這孕體本就不好,一夜不睡,再像上次一樣發病可怎麼辦?”
溫謠卻不想再糾結這件事,只問她:“仲修去了哪裡?”
這個問題孟崛也不知道答案。
“他……”葉采薇沉吟,“他出京辦差去了。”
秘密入宮面聖是通天的幹系,她不能再告訴溫謠,這只會給溫謠夫婦招致禍患。
“我已經讓見雁去給他報信,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她補充。
但其實,見雁要去的地方就在京城之中,算著時辰早就該回,卻為什麼杳無音訊?
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還是……遭遇了不測?
見雁依照著葉采薇的囑咐,來到了京城的另一頭。
那是一間耗不起眼的當鋪,在暮色中更顯頹敗,她掀簾入內,與高高櫃臺裡側的朝奉對過暗號之後,對方帶她穿過櫃臺,將她引入院落,最終在一間沒有窗戶的暗室中落座。
紙筆皆已備好,她不可以面見容文樂,只能透過簡短的信件將發生的事盡量說明。
好在見雁有這個本事。
信順利送出之後,她便被關在了這間暗室中,不知什麼時候能再離開,甚至不知有沒有命活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