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身懷六甲不宜操勞,你卻賴在她府上,打擾她讓她不安穩,若是真害她出什麼差錯,你拿什麼交代?”
“閉上你的烏鴉嘴!”葉采薇的語調一凜,顯然聽不得他說這種晦氣的話。
她吸了口氣:
“是謠謠讓我留下來的,青青很喜歡我,謠謠拜託我幫她看顧女兒幾日,怎麼到你的嘴裡,就成了賴在別人府上?我是什麼人?”
容津岸清雋的面目結了層冰似的,站如嶙峋怪石,周遭是黑洞洞的寒。
葉采薇知曉他再找不出正當的反駁理由,轉身就要離開。
“別人家的孩子,你總是上心得很。”容津岸卻忽然道。
不止是溫謠和孟崛的女兒,還有奚子瑜和梅若雪的一雙兒女。
你的博愛之心,還要分給你的學生們,好多人。
留下了多少?
“葉先生,你的書稿問題還有許多,在拿到國子監去之前,得好好重新理一理,弄一弄。”在葉采薇品味他話的同時,容津岸又道:
“畢竟是在別人家,書稿這種東西,到底不太方便,家裡的書房已經收拾妥當了,你先跟我回去,我自會同孟大人孟夫人說明。”
這話葉采薇聽了很不舒服。
自見雁從東流將她的書稿拿來後,容津岸其實在上京路的後半程裡一直在讀。他們兩人在車上不聊別的,就聊書稿的方方面面,無數回深入淺出,總體來說,容津岸雖然沒有將話說得直白,但他的欣賞和贊揚的態度,是再嘴硬也逃不過葉采薇眼睛的。
這只不到兩日,居然就變卦了?
她深深提了口氣,幾步上了臺階,停於容津岸的身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別再找那些蹩腳的藉口了,是不是又想要,不好意思說?”
所謂的想要,當然是指兩個人在路上達成了共識的那種關系,她直截了當攤開來,懶得同他周旋。
容津岸的身影將她徹底籠罩,人也仍舊是睥睨著的姿態,悠哉:
“你是跟我一起來的京城,容府才是你該住的地方。”
葉采薇最討厭他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兩歲從績溪老家來京城,十九歲成親,整整十七年的光陰,都是在葉府度過的;成親之後也的確住在容府,但區區半年過去,她便再不是“容夫人”,離開了京城。
容府於她,怎麼也不算是家一般的存在。
葉渚亭在獄中暴病而亡,葉家覆滅的陰影,她的病,還有與遊秀玉的諸多摩擦,樁樁件件,都在容府裡發生。
成親之後的容津岸,相比從前,少了些冷漠疏離,卻也絕談不上熱情。知冷知熱、體貼呵護,琴瑟和鳴等等,這些葉采薇以為他會做到的,統統都沒有。
容府不是她的家,從來都不是她的家。
即使她已經透過自己的努力治好了病,但她也仍不願意再踏足容府。
尤其……是書房。
葉容安就是在那裡懷上的。
“別裝了,你就是想要。”葉采薇無情戳破男人的偽裝。
“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你就是想要,竟連這也不敢承認嗎?”
她冷冷接住了他睥睨的視線,掌握著道德的制高點,海棠一樣嬌媚的面上,漾起一絲嘲弄的笑,輕輕淺淺。
“可是,我們已經到了京城,那些不該有的東西,已經結束了。”她淡淡。
“我沒同意,”容津岸卻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力氣極大,“我從來就沒同意,到京城就要結束,我沒同意。”
“你要點臉!”葉采薇咬牙低斥,不讓孟府的下人們聽到這些。
哪有過了這麼久才反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