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的側窗位置不算高,葉采薇伸著手臂,也能大約摸到柳木的窗框。甜甜的桂花香早已被酒意徹底覆蓋,滿室都是,她支了支,背後的容津岸似乎對此心領神會,那熱息徘徊在她耳後,若有似無地低笑,然後她被掐著月,要提了提,迷濛的雙眼迎接著窗外的風景,同樣處在馳騁。
“唔。”暑熱早已消失殆盡,又因為他們在不斷北上,秋風早已裹挾著透徹的凜,順著葉采薇半開的領口灌入,與此時的那些熱度不合時宜地交纏,她分明是清醒著的,想說什麼,卻混亂泥濘。
忽然,正與秋風親吻的嘴唇,被他伸手捂住。
“別出聲,薇薇。”容津岸壓抑著聲音,“小貓。”
就像那些年裡,無數個瑰麗繾綣的夜。
為了找他,她有千百種辦法,誘他纏他,白貓一樣的妖嬈,靈蛇一樣的嫵媚,勾起他蒼白肌膚無法遏制的紅,險些奪眶而出的欲。
葉府的廂房裡,或者國子監他的寢房中。
隨時隨地,都有被人發現的風險。
她耽溺於此,身姿玲瓏曼妙,拗出絕對的旖旎,風裡雨裡,浪裡潮裡,香氣,濕氣,汗氣,熱溫氤氳,夾雜在嫋嫋娜娜的嬌音裡,他受不了,就也會像今日這樣,捂住她的口,把她嗚咽的舛鎖在自己的掌中。
誰也不能聽見。
誰也不許聽見。
容津岸放縱著自己不斷沉淪。
縈縈繞繞的是闊別已久的酒意,融融升騰的是貪念和熱望,逼仄又蕩漾,迫不及待想要更多。
大約因為她說,她再也沒有過別人。
施勁的時候,容津岸心底的惡念野蠻叢生,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出爾反爾,如果他卑鄙無恥,如果他鐵了心要她懷上他的孩子,是不是就可以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把她一輩子鎖在身邊了?
可是他不能。
他可以瘋可以狂可以偶爾做一做小人,但他不可以再次一無所有。
失去的代價太高,粉身碎骨。
一路北上,距離京城還有幾十裡的時候,容津岸與葉采薇分開。
同行的是兩輛馬車,容津岸與問鸝和見雁交換,自己到容文樂坐的那一輛上,快馬加鞭往京城趕,葉采薇主僕三人並著那輛裝有奚子瑜禮品和葉采薇書稿的鬥車,在後面稍慢行駛。
對此,葉采薇並無異議,自從葉渚亭生忌那日和離的夫妻在桂花酒的酒氣中重新換了個關系,這一路倒也算和諧。
容津岸在車上,或閉目養神,或閱讀葉采薇的書稿,偶爾要接信送信,也是容文樂妥善安排。
偶爾有荒唐事做,幾乎也和那日一樣,基本都在白天,反正葉采薇喜歡櫃葩著,好幾次不支,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驛館,與容津岸睡在一處。
兩人說好的,到了京城之後這段關系結束,誰也沒有負擔。
容津岸提前離開,葉采薇反而鬆了口氣。
京城乃天子腳下、天.朝之龍地所在,比起應天城,十幾個城門的守衛俱是更加森嚴。要入城的車馬必須接受檢查,數量之巨,長長的隊伍早已經排了數裡之外。
葉采薇主僕三人並著車夫都只是普通的平民,只能乖乖在隊尾排著。
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間隔許久才會往前動一動,葉采薇這時候著急也不著急了,拿出自己的書稿來,全身心投入校閱和撰寫,兩耳不聞窗外事。
不知過了多久,硯上的墨用完了,見雁重新研墨的間隙,葉采薇放下筆,呷著茶,閉目養神一番。
卻聽問鸝忽然道:
“姑娘,奴婢好像看到溫大公子了。”
葉采薇順著她的手指,看向窗外,只有一個小小的人影,根本看不清。
“當年他愛慕姑娘很久,定親之前,還跑到葉府來向姑娘剖白,剛好被容大人聽見了。不知道他如今官居幾品,有沒有辦法幫我們早點入城呢?我們此來,本就是為了探望溫大姑娘的呀。”
“就你沒心沒肺,怎麼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還記得?”見雁啐了問鸝一口,“說起來,這兩日奴婢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人在後面追咱們。”
“說我沒心沒肺,你怕是另一個極端,想什麼呢?”問鸝用手肘輕輕擠了見雁一下,“誰會在後面追咱們?咱們又沒犯王法,行得正坐得直。”
葉采薇對兩人的一來一回笑而不語。
“上一次在績溪,奴婢被那幫流寇綁走,也有這種感覺,像是預感到姑娘會來救奴婢,還有在應天的牢裡也是這樣。”見雁看著葉采薇,
“這次,奴婢也覺得怪……在後面追咱們的,竟是琛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