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昨晚的那些畫面,就這樣冷不丁地跑了出來。
他們的身影在這間房內來來回回,徘徊逡巡,從湢室裡出來,屏風前,桌幾邊,有無數個地方都留下了交疊的足印,到處滴落的汁,液被踩得亂七八糟,或幹涸或流淌,分不清是誰的、來自哪裡。
容津岸從來深不見底的雙眼一片通紅,冷冰冰的嗓音低吼出意味不明,與他清冷自持的姿態背道而馳,哪裡還顧得上溫語繾綣。微微青色的蠱起,她被他拉手按住,他得意又濃濁地問她,這是什麼,小貓知道嗎?
她當時是如何回答的?葉采薇哪裡記得。
猝不及防的話題讓她羞赧失態,她用盡全力甩了甩頭,想把臉上的臊紅全部甩掉,然後狠狠朝面前的男人罵道:
“容津岸你要不要臉?”
“我要不要臉,也得看你,反正一開始是你求著我的。”
容津岸從容回視她怒意翻滾的雙眸,兩個人的瞳孔漆黑,映照著彼此的臉,一個切齒憤盈,一個遊刃有餘。
“薇薇你知道,我沒有任何理由對你撒這樣的謊,如果你不信,可以馬上向問鸝和見雁求證,聽聽她們怎麼說。”
葉采薇狠狠咬了咬唇瓣,不說話。
容津岸這才從她的上方撐起,收了手臂,側坐在她的身旁,用手指著自己的腰腹處:
“這個傷口,本來就是被你下狠手捅傷的,好不容易才結了痂,現在裂開,又因為在湢室伺候你沾了水。柴先生不在,剛剛郎中大夫說了,我要好好將養幾日。”
“為了伺候你,傷口成了這樣,葉采薇,你得對我負責。”無賴的口氣。
“還有你這一身,”男人的目光沿著她倮露的光潔玉頸向下,停在了被衾被隱匿的下方,意有所指,“不也得多養幾天?”
再說東流縣這邊。
拐走無數幼童的人販子被抓捕帶走,他們雖然咬死沒有見過葉琛,但梅若雪堅信直覺,他們一定是在撒謊。
是以,接連幾日,她都不厭其煩地往縣衙裡跑,縣衙上下知道是奚家丟了孩子,也仍然在賣力尋找。
梅若雪依舊忙碌,要料理奚府的上下諸事,還要想盡辦法撬開人販子的嘴,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得償所願。
那夥人販子吐露實情,說畫像上的男孩,在他們即將離開南直隸的時候,被幾個流寇帶走了。那幫人兇神惡煞,一看便是亡命之徒,葉琛再機靈再聰敏,也估計是兇多吉少。
梅若雪一聽,當場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她已經回到了奚府。
乳母霍嬤嬤請來的郎中大夫詳細為她診治,原來她已經懷有三個多月的身孕,原本這胎先天便有些不足,加上她這個母親連續數日的奔波勞累,再有葉琛兇多吉少的訊息打擊,可謂是雪上加霜。
奚家家主難得仁慈,體恤她為奚府操勞,特意允準她安心在自己房中養胎,將奚家的中饋,暫時還交給伯母呂氏打理。
又過了幾日,應天那邊的訊息傳回了東流。
梅若雪臥病在床,當然也收到風,知曉所有東流的考生和葉采薇都已平安無事。
只有葉琛因此失蹤,至今生死未蔔,梅若雪更加愧疚萬分。
他們不日就要從應天返回,葉采薇當然也要歸來,梅若雪根本不知該如何向她交代。
“若雪,這件事不完全怪你。”
奚家家主聽說梅若雪的身子這幾日仍不見好,特意來看望她,隔著軟煙羅的床帷,想了想道:
“等葉娘子回來,我身為奚家的家主,責任在我,我會主動向她坦白,你好好養胎就是。”
梅若雪病骨支離的身影映在軟煙羅的床帷上,更顯孱弱:
“伯父體諒,若雪感激不盡。”
奚子瑜帶著葉琛回到奚府的時候,奚家家主剛好不在。
葉琛愧疚極了,他知道自己這次任性闖了大禍。
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奚家人為了自己失蹤雞飛狗跳,在東流,無數人擔憂自己的安危,在當塗時,他便連連向奚子瑜認錯,要奚子瑜趕緊帶自己回東流。
而關於生父的真相,滿腹的疑問,葉琛選擇全部吞下去,什麼也不說,就當自己根本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