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共進晚餐 碰一下,淺嘗輒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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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下的池州府城,萬頭攢動,人山人海,葉采薇幾人在熱鬧非凡的街市上穿行,走走停停,一路往酒樓去。
“怎麼,還沒看習慣?”葉采薇轉頭,睨向落後她一步的佟歸鶴。
佟歸鶴聞言,與並排著的兩位同窗相互看了看,又齊齊搖了搖頭。
這些平日裡恨不得你來我往八百回合的同窗,今日難得步調行動如此一致,葉采薇“嗤”地一笑,她身側同樣笑著的問鸝接了話:
“明日到慶林書院的講會,我們還會這樣打扮,你們今晚上,可千萬千萬要看習慣了。”
兩個男學生一聽,又同時瞪向了佟歸鶴,佟歸鶴自知好心辦了壞事,摸了摸鼻子,悻悻閉嘴。
其實細究起來不是好心,是他的私心。
來到池州府城的路上,他說起人多,便提議老師最好戴上帷帽,以避開城內諸多閑言碎語,誰知老師一轉頭,就自己把自己——
原本膚若凝脂的面頰,被塗得一片蠟黃,上面還撒著好幾片深淺不一的斑點;入鬢長眉,被畫得漆黑粗濃,毛發還是倒長著;櫻桃小口被徹底改變了形狀,變得又厚又大;唯有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無法遮掩,昭彰著她原本娉娉嫋嫋的美貌。
見到老師這樣裝扮的第一眼,佟歸鶴直以為,自己醜陋的私心已然被無情戳穿。
可是他的老師總比他的揣度要高上好幾層,也從不會讓他難堪,她對美貌根本毫不在意,扮醜都這樣坦坦蕩蕩。
一行人說說笑笑,又穿過一個街口,他們的身邊有馬車經過,有人掀開簾子,聲音清冷:
“姚先生,好巧。”
自從和離之後,葉采薇已經很久沒有像今日這般,放鬆開懷地逛過街了。
原本也是想著,容津岸還在山上陪著他的康和縣主,她便可以在池州府城裡肆無忌憚一些。
誰知道,好心情如同被迎頭澆了一盆冰水,滾得滿地狼藉。
她都打扮成了這樣,怎麼還能被容津岸一眼認出來?
容津岸的臉仍舊清朗俊逸,即使被那馬車的側簾蓋了小半,也絲毫不掩風華。
尤其當此刻,夕陽西下,餘暉斜照,打在他漆黑的瞳孔裡,像冬夜裡融融的火焰。
他的眼神總是叫人捉摸不透。
一旁的問鸝見狀,不由感嘆。
這世上確實有許多巧合事。
因為,葉采薇和容津岸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和今日一樣,也是一個“湊巧”。
那是容津岸去葉府拜會完的第二日。就在前一日,葉采薇點評他文章的那句“華而不實,徒有其表”在同去葉府的國子監新生中如同一記炸開的驚雷傳得沸沸揚揚,但隨即,又因為葉渚亭當眾把他單獨叫到書房而杜絕了議論的聲息。
這些事,葉采薇都不知曉。
那時的她,剛剛得知了彼時的未婚夫、未及弱冠的六皇子,不僅在天子腳下流連秦樓楚館夜夜笙歌,甚至還早早與人珠胎暗結。葉采薇那時候活得純粹,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當即約好了閨蜜,一同女扮男裝,前去青樓捉人。
路上,馬車匆匆行駛,側簾上下翻動,露出了容津岸的身影,他正在與她相向而行。
“容公子?”她叫住他,用他的表字,“容仲修?”
容津岸疑惑望向她。
大約因為她的容貌酷似早逝的生母姚氏,極少有人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看出她是葉渚亭的女兒。
“我昨日在葉府上見過你。”她解釋。
“原來是葉大姑娘,在下失禮。”
他的聲音真好聽,葉采薇想,有些恍然。昨日在府上見了他的臉和文章,獨獨沒有聽他的聲音。
“容公子是績溪人?”她又問。
可是不等容津岸回答,她便猛地驚覺已經耽誤了約定的時辰,又趕忙催促車夫,把還在怔忡的男人獨自留在原地。
入青樓捉姦之前,葉采薇又被閨蜜重新大改了妝容,改得更像是個五大三粗的男兒。之後便是香豔旖靡的青樓被鬧得雞飛狗跳,葉采薇不怕玉石俱焚,威脅六皇子說如若不讓葉渚亭主動退婚,她就把他的齷齪事揚遍京城。
本朝皇室極其注重名聲,六皇子雖然從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但最終只能咬牙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