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果真是這樣的人,當初就不會主動提出和離,並且強硬而徹底地,斷掉和他所有聯系的可能。
她要懂得知足。
“不在這縣主和學生們面前表露身份,有我自己的考慮。”眼看問鸝的眉頭越鎖越緊,葉采薇擺了擺手:
“得保守秘密,對我們大家都是好事。”
“可是……”問鸝的眉頭仍舊皺成一團。
“康和縣主對我明目張膽詆毀,我卻無動於衷?”葉采薇彷彿讀懂了自己婢女的心事:
“也許呢,她並沒有詆毀我。”
她一頓,收起了眼神:
“這些話,都是容津岸親口說的。”
問鸝沒有再接了,其實,她並不完全認同自家姑娘的想法。
容津岸是個極其低調且謹慎的人,不會允許身邊的人這樣大張旗鼓地表露關系。
至於那些詆毀前妻的話……
萬一又是誤會呢?
畢竟葉采薇和容津岸的初識,就已經充滿了誤會。
那是嘉泰四十一年的八月,自全國各地官學推薦上來計程車子雲集京城,入國子監繼續求學。
葉渚亭身居高位又乃當世大儒,葉府一時門庭若市。
那一天,士人如織,葉采薇不便拋頭露面,便躲在了九折的落地圍屏之後暗中觀察。
秋高氣爽,但花園裡國子監新生們的高談闊論,卻令葉采薇無比焦躁——饒是見多識廣如她,也第一次見識這麼多半桶水聚在一起叮叮當當。
容津岸就是在她即將敗興離開時,出現在視野裡的人。
隔著一層縧環板,只見身形頎長清瘦,墨發高束,眉眼深邃,面板和他的目光一樣,極白也極冷。
與周圍人的誇誇其談相比,他顯得那樣不合群。
外表出眾總是格外引人關注,旁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文章、紛紛等待葉渚亭的品鑒,見容津岸一動不動,嘲諷當即叫囂。
“原來昨晚憋了通宵都寫不出來。”
“兩手空空來什麼葉府?葉閣老貴人多忙,一寸光陰一寸金吶!”
“惺惺作態,沽名釣譽,某生平最不齒與這種人為伍。”
置身譏潮誚海,容津岸像一隻孤鶴,是葉渚亭放飛了他:
“有時偶然興之,反而能成佳作,我這邊墨剛研好。”
葉采薇對容津岸揮斥方遒的手,印象極深。
幹淨修長,骨節分明,清晰淩厲。
這雙手寫出來的文章,揚葩振藻,瑰瑋斐然,從起筆第一句開始,那些詆誹便一個一個閉上了嘴。
等到眾人離去就餐,葉采薇走出圍屏,迫不及待拿起他被葉渚亭贊不絕口的文章細讀。
“華而不實,徒有其表。”
並非葉采薇有意唱反調,只是她一向主張為文鞭闢入裡、簡明扼要,容津岸的文章令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