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照面的那一瞬間,她可是真真切切地瞧見季擇之唇角倏然隱去的那一絲笑意了。
怎麼著,覺得最近大房日子難過,他日日勞累,他爹天天丟人,便要看別人也不好過,心裡才覺得快意?有能耐當著面兒出聲譏諷,她季櫻興許還敬他是條漢子,這偷偷摸摸地暗笑算怎麼回事?
還笑呢!有這工夫,不若趕緊去瞧瞧你爹有沒有在賭坊中再鬧出什麼么蛾子來,當心把你老婆本兒都輸掉!
季櫻翻了翻眼皮,再沒看季擇之一眼便回了自個兒的小院,眼下同季蘿兩個坐在這裡,她卻也沒必要將這事兒說出來,帶累得季蘿一塊兒生氣,只抿了抿唇,端起桌上的茶盅來喝了一口。
她一副不著急的樣子,季蘿在一旁倒是急得不行,恨不能給她一下,伸手過去掐了一下她的腰:“那到底怎麼辦嘛,你就真依著祖母了?”
“急有何用?”
季櫻抬抬眼皮看她:“祖母現下已是拿定了這個主意,你縱是上躥下跳,又能如何?”
“但如果……”季蘿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但如果那陸家公子,真個就打了退堂鼓呢?畢竟此事與他的前途休慼相關,他年紀輕輕的人又有本事……”
後頭的話就有點說不出來,隻眼巴巴地瞧著季櫻。
“若他真個就這樣輕易放棄了,我又何必再多做什麼呢?”
季櫻垂眼笑了一下,回身摸了摸她的腦瓜頂:“好了二姐姐,你就別替我犯愁啦,咱們只管安心等著,好不好?”
……
因著這一檔子事,今日季家的氣氛透著些古怪,僕從們來來去去動作都放得極輕,生怕一個不當心鬧出來的動靜大了點,便會給自個兒惹麻煩。
但實際上,家裡人個個兒至少表面上瞧著是一切如常的,季老太太甚而晚飯還多吃了半碗,除了不見人影的季海之外,一家人湊在一處還算熱鬧,不過聊聊家常而已,飯畢便各自回去歇下,平靜得似是今日許家老太太壓根兒就沒來過。
倒是隔天早上,季櫻剛吃過早飯,正琢磨著要不要去鋪子上轉轉,季淵來了。
“橫豎你也無事,不若同我去城南的園子。”
他狀似無意地往季櫻臉上瞟了瞟:“如今天暖和了,我命人在那園子裡新栽了不少花木,全是長好了從別處挪來的,已是極繁茂了。此外園子裡你那三間瓦房,我也打發人順手收拾了一下,還算看得過去,趁著得空你去瞧瞧,可還缺什麼。”
季淵這人一向眼光高,他口中稱“過得去”,尋常人眼中便是極好了。
“誰說我沒事?”
季櫻展顏一笑:“足足八間鋪子等著我打理,我不勤快著點,難道真放心交給三哥哥?”
也得信得過他才行!
“就算要去鋪子,卻也不必非今日不可。”
見她好似情緒並未受什麼影響,季淵稍稍鬆了口氣:“那三間瓦房可是你的地盤,你這樣不上心,回頭我可……”
還沒說完,忽地就見阿妙打外邊兒進來了。
她原是被季櫻打發去通知桑玉套車的,這會子卻急匆匆地返回,木著臉往季櫻跟前一站:“姑娘,陸家公子又來了,今日是一個人來的。”